正中央的浅湖中间,有一处朱漆绿瓦的塔楼,金铜的大门敞开着,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景致。刚走到门前,两人便嗅到如昙花盛开凉夜的清香,似朦胧轻纱随风飘来,轻轻将两人缠绕,随后又松散开来,徐徐飘去。
玉昭阳一怔,不自觉脚步停住。Χiυmъ.cοΜ
这香气与其他的香气似乎都显得那么不同。玉昭阳从未闻过如此奇妙的香气,轻而不浮,沉而不重,松而不散,凝而不烈,让人如临花木之中,可以窥见天地辽阔,万物勃勃生机;又如让人沉入湖底,静静看游鱼清浅划过,耳边缓缓水声,带出层层叠荡的涟漪。
玉昭阳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都得到了涤荡,让她整个人为之一振。
再看棣恒,他双眸微敛,似有些失神,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陷入沉思之中。
玉昭阳晃了晃他的手臂,轻声唤他,“棣恒,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棣恒恍然回过神来,笑了笑,拉着玉昭阳向屋里走去。
轻纱翠帘一层层飘起,随着两人的走动,不断向后退去。待掀开最后一层纱帘之时,一展千山万壑雕漆屏风映入眼前,穿过屏风,两人来到了一个不小的阁楼中,便看见不远处,一张黄花梨木长桌前正站着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男人。
他身着一身雪色纱衣,如白鹤般挺拔而立,手上正拿了香膏,放在鼻下轻轻嗅着,神色间带着探究,眉目微凝而专注。他的一张脸容色极为清雅出尘,如白玉一般澄净无瑕,仿若从花间翩翩而落的精灵,透着一股懵懂的灵气。
玉昭阳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目光一直看着香膏,才开口问道:“请问,是庭羽公子吗?”
庭羽像是没听见一般,手指拿起几颗香草,在鼻尖反复轻嗅,时而蹙眉,时而含笑,时而喃喃自语,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玉昭阳和棣恒对视了一眼,棣恒开口问道:“这香膏浓沉微涩,似乎还差几种香料去中和,去除其中沉木的重味,延续苏和的余香。”
庭羽这才看向棣恒,上下打量他一番,“你竟然懂香料?”
玉昭阳也颇为意外,惊异地看着他。
棣恒浅淡一笑,“略懂一二。”
庭羽蹙眉道:“那你倒说说,有什么可以做这中间调和的香料?我试了桂花,丁香,龙脑,侧柏叶,白芨,龙延等配料,但似乎都不对。”
棣恒勾了勾唇,想了一会儿,笑道:“何不试试紫苏,松脂,加以少许麝香?你这膏既味道沉重,紫苏、松脂融合则气息浅浮,刚好可以相互抵消,而麝香本身味道清雅,与苏和有些接近,且更能衬托苏和余香,何不一举两得?”
庭羽想了一会儿,忽然抬步走到另一个摆放杂乱的桌前,从一堆瓶瓶罐罐的香料中,找出来几种,反复轻嗅着,和手中香膏比对。
忽而,他眼睛一亮,看向棣恒,“你说的没错,竟真的成了!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这般懂行,不若和我一起做香膏吧?来日,你必定会成为扬名各国的香料师的!”
玉昭阳忍不住偷笑,就算他不做香料师,也早扬名天下了。不过,她倒真的没想到,棣恒竟然这么懂香,对的起他精致的称号。
棣恒微微含笑,道:“我们今日来,是想请你做几张皮面,不知你是否有闲暇功夫。”
庭羽闻言挑了挑眉,“金策让你们来的?”
棣恒点头,“正是。”
庭羽暗骂了一句,接着看向两人,神色已经变得如同顽童,再不见丝毫端庄,“易容之术可谓是通生死命数一事,这世上大多人所不知,只当是换皮的生意。可是殊不知,面相即为运数,若面相不佳,则气运衰竭,诸事不顺,甚至遭遇意外惨淡之事。你们二位从面相看,都是气运宏隆之人,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换张皮面呢?”
玉昭阳道:“事发突然,我们需要换个身份,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庭羽公子做易容师这么些年,应该也能理解吧?”
棣恒温声道:“既是面相不佳的皮相,定然工艺粗糙,制作低劣,且不同命理,无法控制。可是如庭羽公子这般手艺精巧,又通气运面相的,想必定然能做出极好的皮面来。你说是吗,庭羽公子?”
庭羽不经夸,一有人夸他,就不尽有些飘飘然。金策当初费劲心力地将他挖来,也是好一顿吹捧,才使得这躲在一方山野的易容师,进到了阁中。
庭羽眉宇飞扬,睨着棣恒,轻哼了一声,道:“你倒是有眼光,那些普通的易容师,自然是不能跟本公子相提并论了。不过,你们也别以为能让本公子白白地给你们做面具,本公子的手艺可是很贵的。”
“这是自然。”棣恒笑道:“价钱不是问题,庭羽公子尽管开便是。”
“那……”庭羽想着,深出了八个指头,“这个数?”
“八百两?”玉昭阳道。
庭羽摇了摇头。
“八千两?你这就有点离谱了吧?”
庭羽又摇了摇头,“我要八十两。”
“八十……”玉昭阳瞪大了眼睛,“你确定吗?”
“那……九十两?”庭羽抠抠搜搜地又翘起一根手指,“金策跟我说,数字越大价格就越贵,从一到九,九十……应该是最大的了吧?”
玉昭阳抽了抽嘴角,心想,这个小财迷竟然是个不懂术数的,也不知道私底下被金策当了多久的廉价劳动力。
玉昭阳从身上摸出了几定银子放到桌上,“这些,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
庭羽看见这银子,顿时两眼发光,将银子放到手里轻撞着听响儿。
棣恒看了玉昭阳一眼,眸底带着笑意,接着问道:“这面具,什么时候可以做好?”
庭羽随口回了一句,“你们明天晚上来取吧。”
棣恒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庭羽公子了。”
说完,棣恒拉着玉昭阳,转身向门外走了去。
两人正要出门,谁知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不一会儿,有一人穿着蓑衣到访棣府,原是锦瑞亲自将做好的面皮给送了过来。
待到了屋里,锦瑞早已满身湿透,头乌黑的墨发贴在头皮上,向下急促地滴着水。
玉昭阳见了,连忙让长生拿来块棉布,让他好擦拭身上的水渍。随后,又让人端来了姜汤,让他趁热喝下。
玉昭阳轻蹙眉头,道:“你怎么这会儿来了?眼下雨正大着呢。”
锦瑞边擦头发边笑道:“庭羽大师还在研究药膏,不想让人打扰,便让我将这做好的两幅面具,给侯爷和玉姐姐送来。方才我出门时,也就是天色阴暗了些,谁知道走了半路,便忽然下了雨,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好在我也算完成任务了。”
说完,锦瑞从怀里怀里掏出一个朱漆雕镂套盒,放到桌上,擦了擦盒面上的水渍,有些焦躁,“这一路雨大,也不知道这面具有没有淋湿。”
“我打开看看。”玉昭阳说着,上前掀开盒盖,只见套盒里,还有一个夹层,手按住一边,可以翻转。
夹层打开,露出里面宽而薄的方盒,玉昭阳伸手摸了摸,呼出一口气,“还好有这夹层挡着,里面的盒子是干的。”
锦瑞哭笑不得,道:“太好了!若是因我,要让庭羽大师不得不重制两张新的面具,他非提刀杀了我不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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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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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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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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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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