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雷军损失了几乎大半,满城布满了白色的丧布和散不去的悲伤。
然而家乡千里,身死难回。死去的战士,难以重回故土。
谢恒和扶风商议后在南边建立起一片墓园,为这些死去的战士安身和超度。
玉昭阳苏醒是在两日后,醒的时候宗月就在她的身边,正拿着湿毛巾给她擦脸。
见玉昭阳睁开眼睛,宗月似乎并不意外,微微笑道:“醒了?饿不饿?”
玉昭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没有饥饿,也没有疼痛,只是明显能感觉身子发虚。
“我睡了很久吗?谢恒呢?”
宗月道:“陛下早早地便去商议接下来的部署了。”
“商议部署?那你怎么不去?”
“我这不等你醒吗?算算时间,你也是时候该醒了。”
想起谢恒浑身几可见骨的伤痕,玉昭阳皱紧了眉头,“他身上的伤都好了?怎么也不好好养几天?”
“你是说陛下?”宗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回来后我就给陛下开了伤药,他恢复的很快,不会影响正常活动。”
玉昭阳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你是不知道,当时我真以为他要死在那儿了。”
宗月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倒了杯热水递到玉昭阳跟前。
玉昭阳正好口渴,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两口。ωωω.χΙυΜЬ.Cǒm
“对了,城里的情况怎么样?那些凶兽都处理好了吗?”
宗月点了点头,道:“嗯,幸好你及时回来,海兽才没有将整个城镇夷为平地。不过……”
玉昭阳直起来身体,“不过什么?”
宗月将云雷军的伤亡一一告诉了她,也包括了南边冥园的建设。
玉昭阳听完,沉默了下来。
宗月以为她是伤心愧疚,安慰道:“这次战斗确实艰辛,你我也都尽力了。”
可是她并非只存着这些情绪。
“云雷大军,于西海战役,全军覆没。”这是历史所记载的文字,无法改变,也不能改变。
可那些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也和她并肩作战的战友!
难道她明知结果,却要眼睁睁看着吗?
宗月察觉她神情不对,轻声道:“你怎么了?”
玉昭阳捏紧了杯子,“宗月,如果……我说如果改变了历史的轨迹,真的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吗?”
宗月看了她一会儿,道:“小玉,所有的灾祸都是不可避免的。即便你改变了当时的结果,也会有新的灾祸出现,而且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那我破除了召唤阵……”
“即便你不在,我也会想办法破解,只是会麻烦些。所以并不影响。”
玉昭阳感觉有些无力,“嗯”了一声。
“别不开心了,快起来出去转转。你躺了两天,再不起来舒展舒展只怕人要废了。”
宗月摸了摸她的头,将她从床上拽了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玉昭阳觉得宗月愈发像是老母亲了。
换了身衣服后,玉昭阳和宗月一起出了门。
经过这两日的修整,城中的废弃已经被清理了大半。虽然看起来荒凉,却散去了些许压抑和阴森之感。
几个小孩在街上玩着蹴鞠,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场战斗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时一个小女孩向她跑了过来,玉昭阳认了出来,是上次被元贞逗哭的那个孩子。
“姐姐,姐姐……”
玉昭阳被她抱了个满怀,蹲下身去,“你还认得我吗?”
女孩甜甜一笑,“姐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茜儿可不敢忘。”
玉昭阳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你父母吗?”
“他们好像去墓园那里了,一会儿过来。”
“去墓园?”
“对呀。墓园的外面要种上树和花,听说人手不够,我父母还有其他几个叔父都去了。”
玉昭阳沉默了两秒,下意识怀里要掏糖准备给她。
“别掏了,你没带出来。”宗月微微含笑着走到她的身后,从袖子拿出一包糖,全都给了茜儿。
“拿给你那些小伙伴一起吃吧。”
茜儿一听,眼睛都亮了,连忙说着谢谢跑开了。
小伙伴们一听有糖,一起蜂蛹而上将小花围在中间。
玉昭阳看着他们,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他们这样的年纪,最是美好。只希望以后都可以健康安顺。”
宗月静静地看向玉昭阳,“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玉昭阳微愣,总觉得他这话像是有什么深意。
还没等她细想,一道声音透过空气突兀地从身后传来。
“宗月,玉姑娘,你们怎么在这儿?”
玉昭阳回头看去,见是元贞。
除了他以外,还有几个同样年轻的男子,身穿银色盔甲,自有种少年意气之感。
元贞见她看他们,指着他们介绍道:“你对他们没印象吗?他们都是云雷军的几个哥们,刚好得了陛下的嘉奖。这是凤溪,这是容战,这是仓瑜。”
容战?
不是那个吃了永生丹,后来化作骷髅却还没死的那位前辈吗?
“等等,容战是哪位?”
元贞一愣,将身边的男子推了出来,“就这家伙。怎么,玉姑娘认识?”
“呃……听说过。”
容战顿时得意笑道:“我就说,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么会有女孩子不认识我?”
“……”
玉昭阳听的嘴角直抽。
这厚脸皮的风格果然是如出一辙。
容战说着,走到玉昭阳身边冲她眨眨眼睛,“姑娘,有没有兴趣深入了解一下?”
“你可得了吧。”凤溪摇着头走了过去,“人家可是国师妹妹,你觉得你配吗?”
容战瞪了他一眼,“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这么帅气,还会打架,怎么就不能追求美人了?”
仓瑜笑道:“又来了容战,你这渣人是不是看一个爱一个,之前那个什么青青,柳柳呢?都被你抛到脑后了?”
“你说的那是屁话,玉姑娘跟她们能一样吗?这等天人之姿,岂是那些莺莺燕燕能比的?”容战道。
玉昭阳转头看向宗月,却见他依旧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这人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凤溪摇头,“那些美人听你这么说恐怕会哭的吧?”
“我管她们哭不哭?我只要我未来老婆不哭就行了。”容战不在意道。
“就你这渣样,我看好好娶个老婆也会不得安宁。”元贞说着,走到玉昭阳身边拍了拍她道:“听哥哥说,找男人就要离容战这种的远点知道吗?”
容战顿时眉头竖起,“喂,你这就太过分了!还说是兄弟,一个个的怎么都不相信我呢?”
仓瑜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宁肯相信狗改吃屎,都不能相信浪子回头。信你才有鬼好吧。”
“喂仓瑜!怎么连你这么说?”
玉昭阳忍俊不禁道:“我看大家倒是对容公子很是了解,如此深厚的兄弟情谊,真是令人羡慕啊。”
这一句话多带了几分调侃的意思,一时间引的元贞对视着几人哈哈笑了起来,即便是宗月也多了几分笑意。
只有容战苦了俊脸,一脸落魄的表情。
“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玉昭阳道。
元贞道:“我们正要去城中修复房子。这里的房子都倒塌了,没法住人。百姓们现在都还住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并非什么长久之计。”
“一起去吧。”宗月开了口,目光看向街道前方,“城门口还需要做一些加固,我顺便去看看做的如何了。”
几人闻言都没有意见,于是一同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只是令玉昭阳没想到的是,在城中的废墟前,她再次见到了谢恒。
他依旧一身玄色的衣服,如墨的头发高高束着,随风飘在空中,像是画纸上极为潇洒肆意的一笔。
在扬起的灰霾之中,那张脸依旧俊朗无双。当他看到玉昭阳时,漆黑的眸子的忽然涌现出了很多的东西,却又在一霎间如潮水退去。
此时的他不像是帝王,更像是一个骑马踏杏花的少年郎,冰冷的眼睛里却尽是深情。
隔着半个街道,两个人互相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玉昭阳蜷了蜷手心,莫名觉得不太自在。
除了宗月,元贞几人毫无察觉到异样,上前恭恭敬敬地向谢恒抱拳行了礼。
皇帝陛下亲自带人修复城墙,实在令人心生敬意。虽然他处事独断专行、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可是他心中有民。
宗月看着谢恒,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他的目光看向玉昭阳,若有所思。
谢恒点了点头,就向他们身后的玉昭阳走了过去。
见到她衣着单薄,不禁皱了皱眉。
“天气这么冷,怎么也不多穿点?”
玉昭阳愣了愣。
这语气怎么......好像棣恒?
谢恒见她不说话,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你......还在怪我骗你吗?”
玉昭阳恍然回神,连忙解释道:“并非如此。陛下一路对我相助,我是心里感激的。虽然的确是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责怪陛下的意思。”
话落,笑意从谢恒的脸上一点点浮现出来,“我还担心你不会想要见我。”
他的目光太过火热和直白,玉昭阳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谢恒目光微凝,随即看向宗月道:“眼下昭阳情况如何,国师可有看过?”
“自然。”宗月面色淡淡道:“小玉身体无恙但有些虚弱,七日之内不能再动用符篆和术法,再加之好好修养便能恢复。”
“嗯?这么久都不能用吗?”玉昭阳道。
宗月“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乖一点,不然你经脉也会受损,修复时间就更长了。”
玉昭阳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的谢恒却越发心塞。尤其是她头上的那只手,怎么看怎么碍眼。
容战在他们身后看呆了,低声问元贞道:“喂喂喂,这是什么情况啊?”
元贞贼兮兮笑道:“不明显?咱们陛下对玉姑娘有意思呗。”
“我去,真的假的?”
凤溪一脸无语,“早在几天前就传遍的消息,你居然没听说?”
容战道:“前几天?前几天我光顾练功睡觉了。”
他说着,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脸,“不会吧。这么说我刚调戏了陛下看上的女人?”
仓瑜斜了他一眼,“你以为呢?”
容战:“......我不会要死了吧?”
元贞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兄弟。”
“嗯?”容战呆愣愣地转头看向他。
“你若是被陛下处死,我们兄弟几个肯定会给你送葬的。”
容战:“滚吧滚吧。我看你们几个没一个靠谱的。”
“饿吗?”谢恒看着玉昭阳问道:“寡人正好要去用饭,不如一起?”
玉昭阳下意识拒绝道:“那个,我准备和这几位战友一起吃饭来着,爽约不太好。”
谢恒眯了眯眼,看向容战四人。
“哦?是吗?几位这么有兴致?”
四人被这死亡凝视看的通身发冷,立即摇头道:“玉姑娘不用管我们。我们一会儿会自己去吃,你们说是吧?”
“是啊是啊。”
“哎哟,我现在怎么就饿了呢?咱们现在赶快去吃吧。”
元贞原先还不想跟他们走,可是在他们生拖硬拽之下,还是走了。
玉昭阳:……
所以咱就是说,战友情在淫威之下真的不值一提还是咋的?
谢恒看向宗月,目光微凉道:“国师也一起吧?”
宗月微微颔首,“好。”
玉昭阳:……貌似我还没有同意吧?
“想吃什么?”谢恒看向玉昭阳,微微笑道:“烤鸭?烧鱼?海鲜?”
听到这些,玉昭阳顿时眼睛亮了。
也不怪她嘴馋,打从大顺出来每顿不过就是馒头咸粥,根本就没有吃过什么荤腥。再加之战况紧急,她更是没来的及吃上几口热饭。
“这些吃的都有吗?”
谢恒道:“自然。这一趟寡人带了不少食材。”
宗月深深看了谢恒一眼,脸色更淡了。
“那……可以都……?”说到这儿,玉昭阳连连摇头,“不不不,现在正值战争还是需要节俭。”
“没关系,这点需求寡人还是可以满足的。”谢恒说着,叫来了随身的侍从吩咐了几句,接着便带玉昭阳来到了刚修好的楼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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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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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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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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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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