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南溪正端着刚熬好的药碗,看她出来,顿时脚步一顿。
两人面对面,相对无言。
过了半晌,虞南溪才白着脸道:“你……要走?”
玉昭阳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多谢照顾。”
虞南溪执意不想看她这么离开,“你现在出去了,又能去哪儿?这里才是你的家。”
“我的家?”玉昭阳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眸色沉如黑夜地看着他道:“这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是端侯府,但是已经被封禁了。”
虞南溪听她如此平淡地说这些话,只觉得心痛如绞,“你一定要跟我如此疏离吗?”
玉昭阳抿了抿唇,抬眸看他道:“是你说的,我们已经回不去了,难道不是吗?”
是他说的没错,可是他早就后悔了。
“姝棠,我真的……很想你。每每梦回,总是会梦到你染满鲜血看着我。可是我摸不到,如何都摸不到你。”虞南溪眸光中带着破碎般的痛色,深深地看着玉昭阳的眼睛,“这一年,我们真的错过了太多太多,我一度以为我们从此阴阳两隔。可是,我没想到老天让我重新见到你,我真的不想再这么错过了。”
玉昭阳平静地看着他,竟没有了太多的心痛,取而代之的只是物是人非的惆怅。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虞南溪走近到她的身前,握住她的双手,目光里带着灼热的热意道:“我们成婚吧,姝棠。”
玉昭阳闻言微微一愣,没有说话。
虞南溪温声道:“大典过后,我便去向陛下请命,履行我们的婚约。若你不喜欢再呆在帝京,我们便隐居起来,过普通人平淡的生活。又或者做你喜欢的游侠,逍遥江湖。过去的不管是什么,我们都不必再去理会了。你说好吗?”
玉昭阳沉默了半晌,忽然笑道:“过去的不必理会,逍遥江湖?说的真好。可是南溪……”说到这儿,她的眼睛顿时煞红,似有无尽的戾气从她身上涌现出来。
“你可知我父母怎么死的?你可知他们死的时候有多么无助!你可知我母亲死前被人如何糟蹋!你可知我被人如何折辱和追杀?你让我就这么算了,当什么都没发生?怎么可能!我玉姝棠就是他妈的死了,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是,你的父母的确是被我父亲处死的没错。可是他们犯的都是死罪。你别忘了,这么些年是谁一直把你当做自己孩子教导,也别忘了是谁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你!你让我当什么都没发生,你自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吗?别再自欺欺人了虞南溪!”m.xiumb.com
虞南溪被玉昭阳一句一句说的如深冷的针扎在他的身上,那些刻意遗忘的回忆和伤痛就这么被她毫不留情地重新给刺破了。
“姝棠,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埋在过去的阴影里了。如果他们还活着,也必定不想看到你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玉昭阳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她一直埋在心里的那句话。
“南溪,我们解除婚约吧。”
虞南溪浑身一僵,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一点点褪去,一双眼睛充血地看着玉昭阳,仿佛随时被风吹落的秋叶。
“你、说什么?”
玉昭阳直直地看着他,重复道:“我们解除婚约吧。”
虞南溪手中玉碗被他摔落在地,他伸手抓住玉昭阳的手道:“你说过的,退婚的事你不会再提。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你如今回来了却跟我说退婚?你可知道你对我何其残忍?”
玉昭阳手腕吃痛,却没有动作,“南溪,你应该知道,我对你从来都并非男女之情。”
“不,不是的。我知道你也喜欢我。”虞南溪道:“不然,为何你当初听说了别家小姐和我走的近,会躲去藏书阁里喝酒?”
玉昭阳默了默道:“或许当初,我的确对你有些好感。但是三年前我们决裂之后,那点好感也一点一点消磨干净了。”
虞南溪手指猛地一紧,沉默了下来。
他知道,那件事是他的错。是他无法承受忽如其来的真相,也不能接受玉姝棠竟然骗他那么久。
可是即便这样,他从来也没想过和她断绝关系。只是他害怕再见到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他。
但就是因为这一次次刻意的躲避,让玉昭阳对他少年时萌生的懵懂好感,很快地消失殆尽了。
“对不起。”
玉昭阳笑道:“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不管是上一辈的恩怨,还是你我的恩怨,早就已经算不清了。”
虞南溪深吸了一口气,紧抓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心里的仇恨还没有放下,我也可以一直等你。但是姝棠,不要再跟我说解除婚约的话。”
玉昭阳直视着他,将他的手一点一点地掰开。
“我有喜欢的人了,南溪。”
虞南溪闻言一愣,紧接着眸中便是一片阴冷和狂热,仿佛有什么在轰然崩塌,又好像是死海深处水流激涌。
“我不信!”
玉昭阳叹了一口气道:“是真的,我……很爱他。”
虞南溪眼中一片猩红,清俊的面容如刀般冷峻,“他是谁?”
玉昭阳抿了抿唇,道:“我不想说,但以后你会知道的。”
虞南溪执着地看着她道:“你不说就是在骗我。根本没有那个人,是你在用这种理由拒绝我是不是?”
玉昭阳道:“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会对你说谎。”
虞南溪红着眼睛道:“那你说出来,那个人是谁?”
玉昭阳道:“即便我说出那个人,你又要怎么做呢?”
虞南溪:“我……”
“你难道还要把他杀了吗?”玉昭阳道。
虞南溪抿了抿唇,满面尽是冷漠,“有何不可?”
玉昭阳看了他一会儿,怆然笑道:“他说的没错,我果然是……从来没有真正地认识过你。”
虞南溪紧拽着她的手道:“我不会让你再次离开我的。”
玉昭阳没想到虞南溪对她的执着已经到了执念的地步。但她心里清楚,此时的虞南溪已经陷入到了眸中情绪中,所以她也不欲多说什么。
“你冷静一下,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虞南溪眼看她就要离开,心中忽然一空,感觉有什么东西就要这么从他手里溜走。还没来得及多想,他便快步上前将她直接抱了起来,向屋里走去。
玉昭阳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因为虞南溪从来不会这么强硬地对她。
“你干什么,放我下去!”
虞南溪将她两手压在床上,一双眼睛紧紧看着她,带着尖锐强势的压迫。
“我说过,不会让你再有机会离开我。”
玉昭阳看着他,忽然笑道:“这才是真正的你吧?”
虞南溪看着眼前这张他无数次梦回里出现的脸,眼神一霎间变暗,倾身往下吻去。
“晋侯,上次的那个小偷有下落了,他拿着您的盒子去了典当铺。您现在要过去看看吗?”
门外,侍卫的声音忽然响起。
虞南溪的身子一僵,随即站了起来,看着玉昭阳道:“我稍后会过来,你先好好休息。”
说完,虞南溪便冷着脸转身离开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落锁的声音。
玉昭阳猛地坐起来,捂住自己的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虞南溪刚才不会要亲她吧!
还好他走了,不然要是棣恒知道,估计她会被醋给淹死。
她正想着要怎么出去,一道暗影从上面笼罩住她。玉昭阳下意识以为虞南溪去又复返,拧着眉头就想给他一拳。
拳头刚打出去,就被来人给紧紧握住,接着她整个人被拉的腾空出去,紧接着又被紧紧压在了柜子上。
玉昭阳呆呆抬头,只见一张风华绮丽的俊脸如蒙上了冰霜,那双幽暗冷寒的眼睛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给吞了。
她还没来的及说话,嘴唇便被狠狠咬住,接着带着怒意的吻铺天盖地地将她包裹。冷檀的香气无孔不入地充斥了她浑身的毛孔。
玉昭阳紧抓住他的前襟,只能被动地承受。
“棣……啊!”
还没说完,棣恒在她的脖子上又是一咬,疼的玉昭阳倒吸了一口气。
“你他妈的是狗吗?怎么还咬人?给我放开!”
棣恒哼笑了一声,非但不放,反倒变本加厉了起来。
玉昭阳面色涨红,感觉她的腰带也被棣恒解开了,温热的手贴在她的腰间,引得皮肤一片战栗。
“你!你别逼我动手,快放开我!”
棣恒依旧充耳不闻,不一会儿,玉昭阳的身上只剩下一身洁白的单衣,衣冠不整地被他为所欲为。
“别吓我了,我、我知道错了!”
棣恒这才停下了动作,脸色也带着一抹动欲时的熏红。
“刚才,他是要亲你的吧?”
玉昭阳听的一身冷汗,没想到棣恒居然看到了。
她像是见了鬼似的看着棣恒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棣恒冷眸看着她道:“在他向你表白的时候,我就已经来了。怎么,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会!”玉昭阳看着棣恒,只觉得从未有过如此安心。
“你只听到他跟我表白,就没……听到我说的什么其他的话?”
棣恒:“什么?”
玉昭阳低下头,红着脸不敢看他,小声道:“就是……我说我爱你的话。”
棣恒不说话,紧盯着她。
过了一会儿,玉昭阳也没听到棣恒的回答,于是小心地抬头去看他的表情。
棣恒仍旧看着她,眸中的神色就如同深暗的漩涡,仿佛能把人给吸进去。
玉昭阳被他这眼神吓了一跳,道:“怎、怎么了吗?”
棣恒勾了勾唇,如冰雪消融,春风化雨,带着惊心动魄的极致之美。
玉昭阳不由得看的呆了。
棣恒用手摸了摸玉昭阳红肿的唇道:“你说这话,是想让我继续亲你吗?”
玉昭阳顿时脸色又是一阵涨红,恼羞成怒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唔!”
唇,又被吻住了。
过了好久,棣恒才放开了她。玉昭阳早已失了力气,只能窝在他的怀里,水润的双眸怒瞪着他。
“你这男人,我说的没错,你骨子里就是个流氓!”
棣恒摸着她的软发,餍足地笑道:“这就不行了?以后若是等我们成婚了,你可该怎么办呢?”
玉昭阳气的用手锤他,“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呢?”
棣恒:“嗯……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把你吃了。”
玉昭阳瞪他:“你还真好意思承认。”
棣恒勾着她脸颊的头发,轻轻放到自己的鼻端,一双旖旎含情的眸子如带了勾子似的看她。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情到深处,两相缠绵,殢云尤雨,再正常不过了。”
玉昭阳对棣恒的厚脸皮已经感到无语了。
她将棣恒一把推开,站起来整理衣服。
棣恒一动没动,就这么看着她,眸子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充满了侵略和占有。
玉昭阳穿好衣服才想到虞南溪刚才是因为什么走的,她侧目看向棣恒问道:“他们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小偷,是你安排的?”
棣恒没有否认,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神色,“没错。不这样做,怎么能把他支开。”
玉昭阳拧着眉头道:“婚书也放进盒子里了?”
棣恒嗤笑道:“怎么可能?婚书若是给了他,那他岂不是就能光明正大的娶你了?想的美!”
玉昭阳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就知道,棣恒根本不可能那么大方地就这么把婚书给回去。
想到虞南溪刚才的反应,玉昭阳烦躁地挠头,“刚才你也听到了,他对我似乎远比我想象的要执着。即便我说到那个份上了,他也没有退婚的意思。”
棣恒冷哼道:“这可由不得他。”
玉昭阳转头盯着他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棣恒勾唇笑道:“他的婚约,自己可做不得数,别忘了他上面还有谁能做决定。”
玉昭阳一愣道:“你是说……李景寒?”
棣恒哼了一声道:“李景寒还欠我两个条件,只要我想,那纸婚约随时都可以作废。”
玉昭阳顿时笑道:“你怎么肯定,李景寒一定会答应你呢?”
棣恒挑了挑眉道:“你觉得对于他而言,是一个清闲晋侯的用处大,还是讨好我用处大呢?”
玉昭阳没话说了,“行,你最厉害行了吧?反正,今日我已经跟他提过解除婚约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接下来,你若是想做什么便做吧,我不会再拦你了。”
棣恒眸中闪过笑意,摸了摸她头顶的软发,“乖。”
可是很快,他的眸色又慢慢转冷,寒声道:“他应该庆幸自己刚才走了。敢这么对你,若是换成旁人我早让他连命都没有。如今只是要废除一纸婚约,真是便宜他了。”
玉昭阳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上前揽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怀里道:“好了,我知道你是看在我的面子,别气了。我也是没反应过来,不会有下次了。”
棣恒道:“还算你有良心。”
玉昭阳道:“我本来就很有良心好吧。”
棣恒瞥了她一眼道:“要走吗?”
玉昭阳疯狂点头:“当然,我可不想等他回来跟他打起来。”
棣恒唇角微勾,揽着她的腰破门而出,脆弱的门锁禁不住他这强大的压迫,碎成几瓣落在了地上。
刚出了房门,就有十几个侍卫瞬间包围了过来。
但是他们还没看清棣恒的身影,就被他震飞了出去。
棣恒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侍卫,冷声道:“转告虞南溪,敢动我的女人,就要想清楚后果!”
说完,他脚尖轻点,抱着玉昭阳就消失在了院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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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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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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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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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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