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啊,我也是去南京。”女人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很是可爱。
“这位老伯也是去南京!”王韦忠显然没有那么幽默,这列火车上大部分都是去往南京的,有什么巧不巧的,这种套近乎的方式很无趣。
一旁的老农猛地听到提到自己,橘子皮一般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可女人并不觉得尴尬,依旧是笑靥如花,非常的健谈,自称叫作叶眉,此次是去《金陵晚报》应聘的。xiumb.com
原来是记者,王韦忠不得不再次打量斜对面的这个女人。
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略施粉黛,五官非常精致,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干练劲,确实不像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夫人和小姐。
聊天的过程当中,话语主导权自始至终被叶眉牢牢地掌握,其中既有她职业的原因,也有王韦忠不善言辞的缘故。
王韦忠自称是某商行的小经理,这次是调入南京总行工作。
虽然话题不够深入,甚至有些内容甚是无趣,但总归有这样的美女一路同行,旅途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转眼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火车在一个小站上停了下来。
王韦忠随身并没有带行李,便下车去透透气。
站台上商贩兜售当地的特产,看到王韦忠穿着像是个有钱人,便纷纷围拢了过来,但他们很快就被王韦忠那张黑脸给吓到了,又暗暗骂骂咧咧地散开了。
王韦忠一边活动身体,一边向前后挨着的两截车厢看了看。
前方车厢内有人将一只手臂伸出车窗,手指有节奏地探着烟灰。
后方车厢也有人将手伸出窗外,不同的是他的手里并没有香烟,相同的是手指也是有节奏的轻轻敲着。
王韦忠的眼睛微微一眯。
再次登上火车的时候,隔着老远就听到了老农的哀求声:“这可是我花钱买的票,你们……”
“闭嘴,你个老东西!别给脸不要!”一声喝骂声响起,“大爷我本来就是坐这儿的,你想怎样?”
王韦忠个子高,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前面发生的事。
一高一矮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站在老农的对面,指着老农的鼻子骂着。
结合周围旅客的议论,王韦忠登时就明白了,这两个人是地痞流氓,看到叶眉长得漂亮,就想把老农赶走,坐在叶眉的旁边搭讪。
老农没出过门,遇到这种情况也是没有办法,嘴笨说也说不过人家,骂也不敢骂,只得干生气,脸色早已涨红。
叶眉已经站起了身,正在跟两个地痞针锋相对,替老农打抱不平。
不愧是当记者的,言辞犀利且逻辑清晰,斥责两个地痞根本就没有任何权利霸占人家的座位。
但是,她显然忽略了一个事实。
地痞之所以成为地痞,就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不讲道理的。
不管叶眉如何斥责,两人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并且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她。
周围的旅客虽然议论纷纷,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老农和叶眉说句公道话。
叶眉被他们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蓦然,她发现了人群中的王韦忠,犹如见到了救命稻草。
“王先生,你来的正好,这两个人不讲理,非要霸占老伯的座位。”
王韦忠微微颔首,走上前,他身材魁梧,因为常年从事行动工作的原因,身上自带一股威严,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两个地痞见王韦忠上前,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他们在火车上蛮横惯了,很快便稳住了心神,目光毫无顾忌和王韦忠对上了。
“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别把自己陷进去!”高个子地痞出声威胁。
矮个子帮腔:“就是,惹什么不要惹麻烦,犯不上。”
说罢,矮个子一把抓住老农的胳膊,将他往外拽。
“住手!”
王韦忠面无表情地冷声喝道。
尽管不愿意节外生枝,但面对两个咄咄逼人的地痞,胸中已经有了一股火气。
“麻烦你马上去叫乘警!”王韦忠对身旁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说。
“哦……”年轻人一愣,确定王韦忠是在跟自己说话后,最终还是转身去了,至于地痞投来怨恨和威胁的目光,权当没有看见。
矮个子地痞看到王韦忠走到跟前,双手叉腰,威胁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哥俩儿在这趟车上是什么人?”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反正欺负人就是不对的!”王韦忠说。
叶眉本就泼辣,来了救兵之后底气也足了,怒道:“就是,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人就不行。”
老农见他们吵得很凶,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旁边的这位先生和小姐都是为了他才出头的,可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很快,乘警走了过来。
大约四十多岁,一张脸上疙疙瘩瘩的就像是翻过来的石榴皮,双眼外鼓,大嘴前凸,黑色的警察制服盖不住高高挺起的肚腩。
乍一看过去,活脱脱一只秋后即将过冬的胖蛤蟆。
“谁啊,谁在闹事?”乘警的嗓音犹如公鸭一般难听。
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面前的几个人。
“哎呦,这不是蔡警官嘛!”高个子地痞陪着笑上来递烟。
乘警接过来夹在耳后:“怎么又是你们两个,诚心给我找麻烦是吧?”
“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孝敬您还来不及呢,哪儿敢给您添麻烦。”矮个子地痞也走上前。
“怎么回事?”乘警看到王韦忠和叶眉的穿着,并没有急着偏袒地痞,反倒是一挺胸脯,摆出一副秉公办理的姿态。
矮个子上前说:“蔡警官,这座位是我的,一上车我和我兄弟在另一个车厢内谈点事情,现在事情谈完了就发现座位被这老家伙给霸占了,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这番颠倒黑白说辞令王韦忠、叶眉和老农瞠目结舌。
老农颤颤巍巍辩驳道:“这……明明是我买的票!”
他虽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也是有几分骨气的。
叶眉也为他作证。
王韦忠虽然没有见过老农的车票,但这样一个老人是不大可能会霸占人家的座位的。
乘警眼珠转了几转,暗暗猜测了一下老农和旁边的先生和小姐的关系之后,在心里有了计较。
“既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都说这个座位是自己的,那就把车票亮出来吧,谁真谁假,一看便知。”
这个处置办法倒也公平合理。
矮个子抱着膀子,嘿嘿一笑:“好啊,看看谁是假的。”
叶眉安慰老农:“老伯,别怕,把票掏出来给这位警官看看。”
王韦忠没说话,但从地痞胸有成竹的模样来看,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农将粗糙的大手伸进怀里,摸了几下,眉头微微皱起,忽然看到面前这么多人,便倏地转身,背对着众人蹲在地上翻找。
叶眉瞪了两个地痞一眼:“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哼!”
这女人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好看,矮个子泼皮咕咚咽着口水。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老农还在翻找,乘警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找到没有,赶紧拿出来!”
矮个子地痞笑嘻嘻地道:“就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是不是拿不出来啊?”
老农年纪大了,动作慢点很正常,叶眉怒道:“急什么急,让人家好好找找。”
高个子地痞冷笑:“不会是逃票的吧?”转头看向乘警,“蔡警官,您可得秉公执法啊,不仅要罚他补票,交罚款,还得让他坐大牢!”
乘警瞪了他一眼:“我怎么做,用得着你来教?”
高个子讪笑。
叶眉面露焦急之色,弯腰问老农:“老伯,找到了没有?”
“我……”老农急得满头大汗,“刚刚还在呢,怎么……怎么就……”
“你再好找找,是不是放在其他的口袋里了?”叶眉劝慰。
两个泼皮见状顿时起哄。
乘警也不耐烦了,道:“到底有没有?”
老农扶着座位起身,满脸愁容:“我……我……”
他翻遍了全身上下,每个口袋都翻了出来,可唯独没有见到那张车票。
叶眉也是脸色一变,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乘警翻了白眼儿:“那就是没找到,或者是没票喽?”
矮个子地痞趁机说:“老头儿,逃票可是要坐牢的!”
“不……不……我……我没有……”
王韦忠见状,大致已经猜到了事情是怎么回事,但他并未急于出手相救,而是静观其变。
叶眉不服气道:“即便老伯的票找不到了,但你们两个呢?警官,他们还没有出示车票呢!”
乘警微微皱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偏袒的确不太好,“你们两个把车票拿出来。”
矮个子地痞嘿嘿一笑,手伸进口袋:“我们可不像有些人,没钱买票逃票坐车,逃票就逃票吧,见到正主儿还这么理直气壮的霸占我们的座位,实在是太可恶了。”
叶眉气呼呼地道:“你倒是拿出来啊,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看好喽,这是什么?”
矮个子地痞得意洋洋地看向众人,胖乎乎的手张开。
在场的人几乎都是一怔。
“啊……?”
“什么?”
老农的汗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这……我……我的……怎么到……到你手……手里了?”
“老头,你胡说什么,什么你的车票,这明明是我的!”矮个子地痞将车票捏起,在众人面前展示,“蔡警官,诸位父老乡亲,大家看清楚了,座位号码对不对,是不是这个座位?”
王韦忠目光如炬,矮个子地痞说的没错。
但是,他并不相信,这张票是地痞买的。
叶眉满脸的震惊,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邻座的车票会在地痞的手里。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老农。
老农显然比她还要更加震惊,喉头蠕动,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乘警见火候差不多了,当即下了结论,这个座位就是人家矮个子的,老农不仅逃票,还霸占了人家的座位,逼着老农补票,还要罚款。
老农哪里见到过这种架势,不住地喊冤,说自己明明买了票,没有逃票。
矮个子地痞向乘警道谢,又拍了一通马屁,这才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这样的结果简直令人无法接受,叶眉自然不愿意挨着他坐,但奈何另一侧也有人,就连走廊里都是人,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求救似的看向王韦忠。
“要不你坐这边?”王韦忠像是读懂了女人的心事。
“那……好吧!谢谢!”叶眉嘴上答应着,已经坐到了对面。
软玉温香还没来得及贴近,女人就走了,矮个子地痞眉头一跳,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怨毒地看向王韦忠。
但王韦忠根本不与他对视,而是坐在了他的身旁,闭目养神起来。
王韦忠心里很清楚,老农买了车票,但就在刚才和地痞接触的过程中,被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
车票上没有姓名,在谁手上就是谁的。
这种事儿没有当场抓现行,便只能是吃哑巴亏。
叶眉板着脸,将头转向了车窗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对面矮个子地痞那张脸。
高个子地痞撺掇乘警:“蔡警官,我带着这老东西去跟您去补票。”
“也好!”乘警微微一笑,榴皮脸更加皱了。
说是补票,实则是这份车票钱落入了乘警的口袋。
老农争辩无果,被高个子地痞推搡着往前走。
叶眉愤然站起,指着乘警和高个子地痞道:“我是记者,今天这件事我一定会让其见报!”
乘警回头冷哼:“记者?记者了不起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倒是说说看,这件事我处置的有什么问题?”
若不是看在这个女人跟王韦忠有些关系,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你……”叶眉直接被对方的话噎住了,竟是无力反驳。
高个子地痞耀武扬威道:“记者也不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总不能颠倒黑白吧?大伙儿说是不是?”
老农最终还是被乘警带走了,留下了一个无比落寞的背影。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十分钟后,乘警又挤了回来,脸色凝重,那张石榴皮脸仿佛在瞬间干瘪了许多。
矮个子地痞见状,阴阳怪气地对叶眉道:“看吧,人家来找老头的同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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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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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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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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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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