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北上,这树的绿便越随着天气转冷而褪去。
他在树中得不到多少他想要的灵力后,便深吸一口气,靠着树坐了下来。
四方庙上,老道士正好下山,看到他坐在那,便走近了些。
影子落在少年身上,如个毯子盖了身,少年不耐地睁开眼,瞧着老道士的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老道士轻笑两声,眉眼微微弯起,“怎么在这里?”
他似乎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神色带上了认真,“你们能来铜花镇,可真是铜花镇的幸。”
“嘁。”少年不想看他。这人笑起来,总有宋麒川的几分样,叫人心生厌烦。
老道士也不生气,朝着他伸出手来,“我要下山去何家,你要随我吗?”
见山易不答,他也不生气,慢慢收回手,朝着山下走。
才走了几步,身后悉悉索索,他也不回头,就这么由着山易跟着。
山下人热情,见了老道士都上赶着打招呼,可见到冷脸的俊俏少年,却只敢拿余光去看。
少年生的唇红齿白,却摆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如此,谁敢上前。
这时候有人悄悄问了老道士,“今日何家成亲,可有事?”
老道士摇头,“无碍,无碍。”
所有人听到这话,喜笑颜开。因为这句话便是给他们一个信号,斩婚鬼的事情可能被解决了。
他们欢呼着,拥抱着,喜极而泣,只有老道士悠悠叹口气,“这下老瞎子有得忙了。”
沉寂半年未办婚事,这城中定有数百对佳偶,更有单着的年轻男女上庙求签,请老瞎子说说姻缘。
也是这件事后,未来四方庙的老瞎子多了个称号,地月老。
“你跟着我是想问上回过问的事吧?”
他们上了一辆牛车,老道士这么对山易说。
少年沉默不语,坐在与自身华袍格格不入的牛车上,任由周围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老道士笑了笑,深深叹了一口气,“有时候,你需要问,我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所以,你是不想问上回的事了?”
山易目不转睛盯着前方,脸色微微发白,思绪从遥远的地方渐渐拉拢,他道:“我想知道。”
孺子可教。
老道士微微挑起眉毛,摸了摸胡子,摇头晃脑失声笑起,到底是少年,经历一回,如今性子都收了不少,他瞧着山易伸出手来,掌心竟然放着一只用刚才的草编成的小蝴蝶,“看到了吗?”
盯着那只蝴蝶,山易神情微怔,他下意识伸出手,在将要触碰到那只蝴蝶时,一下收了回去,仿佛那是会蜇人的蜂。
老道士一把握住他的手,将蝴蝶放了上去,“花开非结果,情起终有落。”
“时候未到。”老道士眨眨眼。
山易蹙眉,不耐烦地抽出自己的手。
老道士见他如此,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传闻人各有卷,写尽一生之事,天地各自保管,但其实掌管这些的更多是在阎罗殿中。”
“有人曾经下过地狱,篡改其命,得到的却是暴毙的结果。”
“不知道你听过《陆判》的故事没,只是施了点法,人就变了。奇怪,这故事到底从何而来,又是否为真。”
“世间那么多考取功名之人,不就是在改变自己,所以……”
“朱砂痣,也不过人生一笔。我问你,可畏神佛?”
见他不语,老道士笑看他,“既然不怕,又何惧命运。”
牛车到达何家门前,火红的一切,是这座小镇的新生,所有人鼓着、笑着,他们充满着对这场婚礼的期待,也同样祝福着铜花镇的明日。
新娘跨出轿子,提起裙子,被两人搀扶着迈过火盆,进了门。
周围挤出了几个小童,开始同何家人讨要糖果喜钱。
欢喜似火,冲进少年那荒芜茫然的内心,照亮他那片漆黑而虚无的世界。
“没有永恒的不幸,只有不想改变的人。”
老道士的话依旧在耳边回响。
少年瞬间回过神,他怔愣地盯着眼前唐桃手臂上的山茶花,眉眼中生出来了戾气。
命运如此不公,为何遇到的人已生契约,是白林村的鬼怪未消么?怎么如今还要纠缠着。
他一下伸出手,抓住唐桃的两只手臂,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甩出了窗子,丢上了屋顶。
唐桃还未从大摆锤般的惊吓中醒过来,便被按在屋顶上。
山易跪在她身体两侧,虚坐在她的腿股间,他抓住她的手,将袖子撸了上去,发狠地擦着那朵山茶花。
娇嫩的肌肤,滑腻如蛋羹,可让他生不出一点旖旎。
少年紧咬着牙关,怎么都擦不去那朵花,他茫然地盯着那花,全身都开始发抖。
山头吞没最后一抹光,整个天空似乎被劈成了两半,西边依旧残留着暖,红粉交接,东边却灰暗一片,不断驱夜赶向前。
黑暗逐光,终成遗憾。
可夜也有属于它的光,明月与星从不背叛。
一只手搭在少年的手臂上,少女明亮的双眸直直望着少年,眼中全然只有他。
山易盯着那只手,忽然向下一压,双手放在她身体两,以肘撑着靠近她。
铺开的发交叠在一起,炙热的呼吸扑在脸上,循环不止,就像他们的命运一般。
“山易,刚才姐姐问我。”
少女朝着她笑了笑,忽然伸出手来,捧住他的脸,“她问我,我喜欢你吗?”
山易颤着唇,不敢回,也不敢看,只是偏了偏脑袋,将那只手夹在脸与肩膀间,轻轻蹭了蹭。
唐桃好似被烫了一般,脸上升起一片红晕,“我没有告诉她,但是,我很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简单的一句话,到了她嘴里,就像是她身上的味道,沁人心扉。
他心中似乎有什么涌了出来,就像凿开的泉眼,咕噜噜地冒出,溢满整个心脏。
少年垂下头,将脸埋进她的肩颈,如小兽一般呜咽了一声,哑着道:“喜欢,很喜欢……”琇書蛧
唐桃摸着他的脑袋,感受着发丝在指缝间游走的痒意,接着听到他说:“我可以咬你吗?”
咬她?
这一句,唐桃怀疑自己幻听,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脖颈处有些湿润,尖锐的牙齿在她的肌肤上摩挲。
她一把推开少年,捂着脖颈满脸通红,“山易,你属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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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激动就是想咬人,当然是有分寸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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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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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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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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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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