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房间外面的唐桃,一眨不眨地盯着妇人手中的帕子,她抿了抿唇,像模像样地将针上下穿。
这是唐桃在消食时看到的,当时妇人在绣帕子,被她看得直发笑,最后招手让她过来。
她在现代也是绣过一些小东西,会的针法也是最简单的平针绣、回针绣、十字绣等。
眼前的妇人是依靠这门手艺为生,会的东西极为丰富,她便愿意指导唐桃几下。
船开不久,走廊里传来一阵琵琶声。
陈姨,也就是教导唐桃刺绣的妇人,她抬起头,盯着远方陷入沉思。
这大概就是刚才见过一面的霏霏弹的。
原先唐桃也是不懂琵琶的,但她背过长篇《琵琶行》也能用其中的句子来形容两句。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弹得真好听。”唐桃手里的动作都不由慢下来,毫不犹豫地夸赞。
见唐桃毫不吝啬地夸奖,陈姨沉默许久,才漫不经心道:“技巧是还行。”
少女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看向陈姨,“陈姨,您也会弹琵琶吗?”
手中的紫线反复上下后,似乎将眼前的妇人拉回了另外一个维度,她垂下眉眼,让人看不清表情,“她今日登船应该是要去别的地方给人弹琵琶……以前我也是如此。”
说着她抬起头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唐桃。”唐桃眨眨眼,不明白怎么陈姨会突然这么说。
“唐桃,是个好名字。”她沉默了半晌,露出笑意,“虽然你不是琵琶女,还要多言一句,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啰嗦。”
“任何时候,靠自己才是最好的。”
大概是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绣了一会儿,她便乏了,转头就回自己屋里休息去了。
看着她撑着自己的腰,拖着腿,一点一点向前,走进房间,消失不见。
待陈姨跛脚的背影消失,唐桃就看到房顶上有什么东西落下来。
定睛一看,地上竟然躺着一个花生壳。
她似乎知道了什么,站起来。四下寻找无果后,她便猫着身子后退几步,走出屋檐遮挡的地方,到了船栏处。
屋顶上,少年穿着一身鸦青色长衣,脚踩玄色水波纹长靴,一手顶着膝盖撑着脑袋,一手拿着花生放入嘴里。
这人真的像只猫,不安分,总是出现在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你在上面做什么?”唐桃不知刚才自己和陈姨说的话有多少被他听了。她还和陈姨问了各种绣图的含义呢……
山易微微垂下脑袋,慵懒地勾起嘴角,“她说的话倒是没有什么错。”
说的话?谁?陈姨?
唐桃真是服了,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在,他肯定都听到了。“那是自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她双手环抱,仰着脑袋,“不要把壳扔下来。”
说完她皱了皱眉,实在看不过去就蹲下将所有花生壳捡了干净,用裙子一角兜起来。
正在她要拿着去扔掉,少年却突然倒挂下来,挡住她的去路,“你刚才在绣什么?”
愣是唐桃都没想到这家伙会突然倒挂下来,这导致她直接撞他的脑袋上。
后退了几步,花生壳撒了一地,她吃痛地瞪了少年一眼,“你翻下来做什么?”
微微泛红的眼眶里蓄满了因为疼痛而产生的眼泪,柔弱的少女抿着唇发狠地瞧他,但即便是疼痛,她还是拿着手中的绣棚不放。
这令山易更好奇她手中绣的是什么了。
刚才那一碰,让唐桃放开了裙子的一角,导致捡起来的花生壳全部都落在了地上,她不得不再一次弯腰将所有花生壳捡起来暂时放到刚才她坐着的凳子上。
见少女没好气的模样,他抱着双臂沉思了良久,突然道:“要上来吗?”
她愣了一下,回过头,“要。”
少年冷哼了一声,伸出手来。唐桃跃跃欲试地上前,一把抓住少年的两只手臂,然后她就这么被人一用力,腾空而起,直接落在了屋顶上。
稳当落在屋顶上后,唐桃还惊疑不定,她拍着小胸脯,“我怎么真敢上来,这要是被晃到水里去了可怎么办才好……”
一旁的少年一眼瞟了过去,“你还怕淹死你?”
毕竟是别人带上来的,她没有在刺他,而是安静坐在房顶吹风,感受船上环绕的琵琶乐。
琵琶声依旧没有停,山易却显得兴致不高,“吵死了。”
还沉浸在琵琶声里的唐桃被这么一句破坏了氛围,一下就蔫了才萌动的音乐细胞,“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不会,我只是实话实说。”
好听的……在他耳中,这样的声音最是难听。
遥远的记忆里,总有一座破烂不堪的小屋,里头只有一张小床,还有一个瘦得不成人形得女人——付晓小。
付晓小倚着床沿半拢着衣服,她唇色发白,捏紧了拳头。
不管多难,带着他,她一直都没曾觉得什么,可今日她终于受不住了,她走到院子中,看着院子里跪在地上的男孩,到手边的棍子,终是没有拿住。
“若不是你,我哪里会遭这些。”她发狠地顶着半大的孩子看,只觉得那双没有感情的双眼,叫人害怕。
“哑巴吗?”
临近冬日,穿着单薄夏衣的孩子抬起一双眼。那样的眼神里,似乎根本就没有将他当作一回事,他就这么看着她,宛若看一个死人,也让付晓小想起了那个男人。
“你就应该死了才是,若不是你,她怎么会死。”
说完,她转身回到了房间,狼狈坐在桌前,她还看着桌上的琵琶落下了眼泪,最后她将琵琶拿了起来,轻轻拨动,断肠之曲,飘出这间破小的院。
琵琶声一声比一声更加富有情感,一声比一声更加充满暴戾,那样的曲调,由一场疾雨转入暴雪。
最后,铿锵——
琴弦断裂。
从久远的记忆里收回,山易睁开眼,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她还啃着花生看着远方飞过的鸿鹄。
她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一个千娇万宠,一个不受待见。
“山易,山易。”身边的人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晃了晃,“你快让我下去,那边有个小孩抓我绣棚了。”
山易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我去帮你拿回来。”
“欸?”没等唐桃反应,山易已经下去将那淘气的小孩手中的绣棚讨回来了。
他从刚才就好奇绣棚上是什么,这会儿正好翻过来,一下就看到了上面的几根竹竿。xǐυmь.℃òm
“噗。”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喂。”
“原来你绣了半天就绣了几个竹竿啊!”
“什么竹竿,那是竹子,只是还没有绣叶子。”
盯着那没有成形的青竹,山易的嘴角微微勾起。想来也只有这家伙有这本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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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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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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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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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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