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带着顾祁钰,在会议室接待了孟霜母子。
孟霜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顾婉。
她身穿藕粉色职业套装,身姿挺拔如白杨,始终未曾有人和事能够压弯她高傲的背脊。
就连岁月似乎也格外优待她,没有在她长年轻覆霜雪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不久前的同学聚会上,仍旧有早已成家立业的各界精英,在醉酒后半开玩笑地吐露少时对她的爱慕之情。
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顾婉是圈内无数人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然而这抹白月光却极其吝啬地只愿照耀一人。
那个幸运儿,毫无疑问会成为众矢之的。
孟霜始终忘不了自己得知顾婉迷恋上一个演员时,内心的震惊与愤怒。
从高中时起,顾婉就一直是她目标和榜样,是她咬紧牙关奋力拼搏的源动力。
学习成绩,竞赛名次,圈内声望,每一样她都会在心里默默和顾婉做对比。
原本她的设想是,在结婚对象和子女优秀程度上也要和她分个高下,就这样隔空较劲一辈子。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顾婉居然会直接退出了赛道,选择一个在任何人看来都大跌眼镜的所谓“真爱”。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你视作一生劲敌的人却突然宣布永久退赛。
孟霜感觉自己就像是充满气后被戳了一个洞的皮球,突然就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因为不再时刻想着必须在结婚对象的选择上压过顾婉一头。
孟霜突然就对维持庞大复杂的人际关系网失去了兴趣。
也不想再花费心思去讨好家世背景优越的潜在金龟婿。
她沉浸在工作中,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和同龄男性有深入接触。
或许阮家长辈就是看上她这一点,故而主动找上门来说亲。
孟霜给自己的人生做了时间规划,其中就包括二十五岁之前结婚,三十岁之前生孩子。
她没时间再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只和阮应雄见了三次面便同意结婚。
婚后生活平淡,但和顾婉比起来,也算得上幸福。
这些年孟霜对顾家的事有所耳闻。
她估计白启生前遭受的那些刁难,不仅仅是出自顾祁钰父亲之手,顾婉的爱慕者们大概也在暗中使过绊子。
原来万人迷属性带来的也不全是好处。
孟霜心里最后那点儿不服气也随着年龄增长逐渐消散,后来就再也没有特意关注过顾家的事。
所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娇百宠的女儿,居然会爱上顾婉的私生子。
她倒不是歧视私生子,她只是觉得女儿那不值钱的样子让她心里莫名来气。
如果是顾祁修反过来爱她的女儿爱得要死要活,她都不至于这么反对他们俩的事。
“我女儿的事,想必顾总这两天已经听说。”孟霜抿了口红茶道,“她年纪还小不懂事,做法是出格了点,但我想堂堂顾氏集团,不至于自降身价和一个小女孩过不去。”
顾婉久经商场,同样是人精,她早就想好了应对的策略,淡淡道,“祁钰,你过来。”
顾祁钰不明所以,往顾婉身旁凑近了些。
下一秒,“啪”地一声,清脆的耳光在安静的会议室内响起。
孟霜和阮孟屹脸色未变,但瞳孔却猛地收缩了一下。
顾婉神色自若地收回手,“小孩子间无伤大雅的玩闹没关系,但要是做得太过分,我们做长辈的还是得管管。毕竟自己不教育,等他出了社会也得被外人教育,孟总觉得呢?”
顾祁钰捂着脸,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实际上心里却已经炸成了烟花。
母亲虽然打了他,但话里话外却是在维护他。
孟霜在心里冷哼,果然对待不受宠的儿子就是狠得下心。
但顾婉既然已经亲自动手惩戒,现在压力就来到阮家这边。
而且顾婉明面上是在说她没教育好自己的儿子,暗里却更像是在讽刺她的女儿没有教养。
孟霜哪里会听不懂暗示。
顿时气得手指尖都在发颤。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来不仅是顾祁修,就连顾婉也没有相中她的女儿。
更没有丝毫想和阮家结亲的意思。ωωω.χΙυΜЬ.Cǒm
打顾祁钰那一巴掌,给足了阮家面子,但却明晃晃地宣示了对这个不受宠婚生子的维护。
如果阮家再敢揪着这件事不放,那就是要跟顾家撕破脸的节奏。
像他们这种人家,如果因为点儿女情长的小事就撕破脸,先动手的人无疑会成为整个圈子的笑柄,绝对地得不偿失。
所以哪怕再生气,孟霜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再者,顾婉哪怕对一个不受宠的儿子都这么维护,对顾祁修就更不必说,绝对不可能做出为了家族利益罔顾他心意的事。
威逼,利诱。
两条路都被顾婉这一巴掌堵死。
她全副武装赶赴战场,还未动手就被顾婉轻易化解。
孟霜感觉一股凉意顺着脊骨向上升起,只是一个照面,顾婉就轻易让她回忆起曾经被她压着暗无天日的岁月。
这些年建立起美满家庭,和顾婉作对比所带来的优越感,霎时间一扫而空。
白天鹅哪怕失去了伴侣也依然是白天鹅,绝不是可以随意任人欺凌嘲笑的存在。
孟霜理清纷乱的思绪,恢复平静,“顾总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如此,小孩子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我们做长辈的也不便插手太多。”
送走孟霜母子后,顾婉见顾祁钰仍旧捂着半边脸,疑惑自己是否下手太重,轻声问道,“打疼你了?”
顾祁钰摇了摇头,那双和顾祁修有七分相似的狐狸眼隐含泪意。
一点都不疼。
他只是太激动,面对从未感受过的来自母亲的关心,欣喜的同时又有些不知所措。
总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顾祁钰清楚,母亲之所以对自己改观,是因为这次的事情,阴差阳错地让哥同意回归顾家。
可是这却让他愈发惶恐,毕竟真正说服他哥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时姐姐。
为了达成时姐姐的心愿,说服顾氏放弃陆迅,他哥连坚持多年的原则都愿意打破。
他可不敢在母亲面前胡乱邀功,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顾祁钰放下捂着脸的手,白皙的脸颊上除了被他自己捂出来的红晕,再无其他。
“母亲,哥好像有喜欢的人,但是那人不喜欢他。”顾祁钰如实道。
“我知道,是那个叫时觅的女孩儿。”显然,顾婉对顾祁修也十分关注。
顾祁钰见状,直言道,“哥就是为了时姐姐才同意回来,和我没什么关系。”
与其得到后再失去,不如自己坦白。
顾祁钰黯然地垂下眼眸,不抱任何期待。
顾婉见他这样,于心不忍,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顶。
很短暂,一触即离。
但顾祁钰却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些许希冀。
终究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的骨肉,顾婉并非冰冷无情之人。
她淡淡道,“你很好,和你父亲不一样。”
短短十个字,几乎让顾祁钰激动得快要哭出来。
没有人能比他更深刻地意识到什么叫“原罪”,因为父亲对白叔叔做过的那些事,他似乎从一出生就带上了原罪。
他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赎不完罪。
母亲的肯定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让他既心酸又幸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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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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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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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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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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