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程云砚点头,再次靠在他的肩膀,忍不住偷笑,从前也不是无人关心他,甚至说,关心他的人很多很多,可是,这和明微比起来又完全不同。
如果,时间过得再慢一些就好了,他想就这么一直靠着,不放手。
明微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香味,每当他靠近,便扑面而来,此刻马车里更是浓郁,他们又紧贴着,稍稍抬头便能清晰看到他长长睫毛在微微颤动,每个轮廓都如此迷人。
“你好些了吗?”顾长辞很不自在的询问,虽然他并无任何出格举动,可自从他知道程云砚喜欢自己,便再也无法与他好生相处。
想起墨意澜那如冰的眼神,若非心中思绪翻涌,怎能浮现出一刹那蓝色冰眸,那眼神分明是在生气,他每每看到先生的蓝色眼睛,觉得既美丽,又冰冷。
完蛋,他竟然把先生弄生气了,他只在新月之日才看到过那双蓝色瞳孔,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墨意澜认认真真同他置气,他们二人也从没隔夜仇,但现在这般,他心里慌了。
一路上,他已经管不得程云砚如何,脑子里全是墨意澜那张冰冷的脸,和蓝色瞳孔。琇書網
马车停住,二人才各自拉回彼此思绪。
“到了。”顾长辞连忙起身,走下马车,给程云砚搭了把手,看到他似乎并无难受模样,问道,“你没事了?”
“其实……”程云砚有些惭愧,别过脸颊说,“我心疾没有发作,刚刚在马车上只是和你开玩笑。看到你担心我,竟不知不觉的忘了和你坦白……”
担心半天,竟然是装的,顾长辞松了口气道:“那就请程大人以后别再戏弄我了,告辞。”
“你……生气了?!”
“没有。”
“对不起,可能是我今日见到你太高兴,便自作主张说了谎,我不是有意要骗你,更没想到你会生气。”程云砚睁着一双纯净的眼眸向他道歉,态度诚恳,任谁看了都不忍心责怪,“真的很抱歉。”
“罢了,罢了。”顾长辞确实对他说不出什么重话,也不想看那张温柔的脸,转身背对着说,“先生让我送你,我自会如实做到,还请程大人以后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程云砚道:“我只是觉得你和我有些生分,之前你也会唤我一声程先生,相见时也会叨扰几句闲话,在你心里我肯定是比不上阿澜,但你也可以唤我姓名,叫我一声云砚。”
“明微,我从未将你视作外人,也从未底看过你的身份。”
“多谢程大人待我如此亲和,想必待别人亦是如此吧?不过我还是觉得叫你一声大人来的顺口。”顾长辞觉得若是再说下去,以后怕是朋友都没得做。
程云砚道:“你说的也没错,可你和别人还是有区别的。”
“区别就是我能得到程大人独具慧眼的欣赏,既然我已经完成交代,便不多留,告辞。”转身离去,大步流星的消失在人群里,他相信凭借程云砚的聪明,一定能明白他这番话。
他此生绝对不会再对任何人动心,除了墨意澜,他绝不会爱上任何人。
鲛人的一颗心,只会给他最爱的人。
……
此刻,日头还未落下。
墨府花圃中坐着一个寂寥的身影,他没有坐在花亭下乘凉,也没有在廊下品茶看书,而是直视他最不喜欢的烈日。
因在南陵圣宫修炼极寒秘术,叫人自来体寒,身为鲛人的他最喜水,和清凉之地,暑天他从不喜欢出门,时而太热还要撑伞才会出行。
可现在,他竟然在烈日下暴晒,白皙的肌肤刺痛不已,晒的发红,脸颊脖颈间汗水直流,发丝沾湿在脖颈上。
现在的他似乎再找寻自己的痛楚和弱点,克服平日最不愿面对的事情,比起心里的不痛快,他现在做的这一切也没什么。
偏偏这种刺痛灼烧的感觉,让他更加清醒,如同站在火中。
他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明微回来了,不与控制的想要发泄情绪,或许是他压抑的太久,从未展现过真实的自己,一把黑色油纸伞挡在他头顶,欣喜看去,竟不是他。
“帝师大人身为鲛人,不宜在烈日下晒啊!难道,你不觉得痛苦吗?”闻初月替他把过脉,知道他的极寒体质,忍不住的劝,“这么晒下去,会成鱼干的!”
“你感受不到热吗?正值署日,我一个常人都受不了这烈日。”
“你走吧,不必管我。”
“可是,这样很伤身的,我身为医者,又是大名鼎鼎的神医,不能不劝啊。”
“——走!”墨意澜身上涌出寒气,逼的闻初月后退好几步,油纸伞也破开来,他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用灵力伤了他。
闻初月吓得再也不敢靠近,这算是真的生气了,只好收起破掉的伞离开。
痛……来自于皮肤的灼烧,他身衣衫被汗水浸透,发丝也湿湿的贴在脸颊上,恍惚间,觉得晕眩起来,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他都克服不了。
若是,他此生还能回到南陵圣宫,定要去观潮阁看看,哪里有他的同族之人。
他还有机会回去吗?
这么多年,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又或者,他早已习惯在长平州的生活,这里的一切都让他牵绊,尤其是明微。随着越来越不适的感觉,他用一只手垫着脸颊,趴在晒得发烫的石桌上。
直到,他被一个充满力气的手掌拉起来,霸道不可抗拒的将他抱在怀中,不许挣扎,不许躲避,更不许推开。
“先生这是练得什么秘术,要在烈日下晒着?”
墨意澜心中气未消散,怎么肯与他好生说话,冷着脸,上气不接下气道:“我修炼的什么秘术,没必要和你说。”
“你若无事,就别来妨碍我!”
“你说不说,不说我亲你了!”
“可笑,只见过老子管儿子的,没见过儿子管老子的,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敢和我叫板了?”
“没错,不但翅膀硬,下边也硬。”顾长辞知道他这正在火头上,但好死不活的自己也是个倔脾气,这会就如同钻了牛角尖,非要墨意澜亲口承认自己在生气。
“呵……”墨意澜抬腿踢向他第三条腿,看到他疼的哀嚎,用幽怨的眼神望过来,不禁怒道,“我能让你一辈子硬不起来!”
“你……先生……”顾长辞死不罢休,扑过去抱着人亲,二人滚在草地里疯狂撕扯。墨意澜越是闪躲抵抗,他也是捕捉那薄唇啃咬。
原本冰凉的身子在烈日发热发烫,顾长辞从未见他这般勉强自己,不喜欢烈日,便不要晒,为什么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就为了和自己置气?
恼了之后,墨意澜用力咬破他的唇,以为他吃痛后就会知难而退,谁料这小子并不怕痛,更加得寸进尺,血腥味在口中来回过渡交替,亲的眼前发黑,身子瘫软到再也无法反抗,呼不上气才罢休。
顾长辞坐直身子,看着倒在地上衣衫凌乱的墨意澜,他的嘴角沾着自己的血,无力的闭上双眼,看也没看自己一眼。
他将人从草地上横抱起来,大步走入寝室。
“放开。”墨意澜哑着嗓子,浑身冷热交替,果然还是克服不了烈日,寒意在体内乱窜,难受的满头大汗,“我不想跟你动手,你若再不松开,我便……”
顾长辞道:“你要如何?”
墨意澜想了想,嘲讽道:“是啊,我能将你如何?你是圣女和天子血脉,我能将你如何?若有朝一日你大权在握,该是我向你俯首称臣,瞻前马后。”
“不会有那一日!我永远都是你的明微,你也永远是我的……总之就是我的!”顾长辞将他放在榻上,褪去汗湿的衣衫,打来干净的冰水替他擦拭身子。
见他身上依旧发热,又拧干帕子敷在他的额头,片刻一换。
墨意澜就这么看着他忙来忙去,心里那点不愉快其实早已烟消云散,可嘴上偏偏不说,顾长辞又给他端来冰凉的甜汤,耐心喂到唇边,见他不肯喝,再次威胁道:“是要我用嘴喂你才肯喝吗?”
“滚开,谁要你喂!”墨意澜骂他,却还端着喝了个底朝天。
没等擦嘴,又被眼前这小混蛋亲上来,此时嘴里蔓延的却是甜味,就像亲不够一样,抵死纠缠,谁也不肯放开。
“明微,松开我……”
“不,你一定又想踢我,先生你非要和我作对么,这会还疼呢。”
“我不踢你。”
“不要。”顾长辞无赖道,“踢也踢了,咬也咬了,你就不能消消气吗?我对你如何难道你心里不知道?”
“知道,但并不影响我生气。”
“……气大伤身啊!”
“云砚与我是相识多年的挚友,我只他喜欢你,欣赏你,但我不许你喜欢他,也不许你伤害他。”墨意澜眼中流出几分无奈,缓缓说道,“自我与云砚相识,他便是个温柔又单纯的人,不曾喜欢过谁,也从未动过情,他是除了陛下以外,唯一能和我说说话的人。”
“可是,云砚自幼患有胸痹,人谁也治不好的心衰之症,京都名医皆说他最多活不过三十五岁,若能隐居山林,不问世事,或许能快乐逍遥过完此生,可他偏偏要入宫做个闲散文官,如今又心悦于你……”
“我只愿云砚安然无恙的度完此生,希望他能快乐。明微,你若懂我,往后应该知道如何做。”
顾长辞道:“先生你放心,我对他本就是以礼相待,绝无他心!我若骗你,就让我天打雷劈。”
墨意澜道:“我自然是信你,可就怕……”
顾长辞道:“若能和他相敬如宾做个朋友,那也算是两全之法,如若做不成,就算是伤到他,我也会快刀斩乱麻,和他一刀两断,毕竟长痛不如短痛,他迟早都会知道你我之间的事,我也不想瞒着任何人。”
墨意澜道:“那若日后见到圣女,你会告诉她吗?”
“当然!”顾长辞信誓旦旦的说,“圣女娘亲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女人,不仅会成全你我,还会让我对你负责!十里红妆明媒正娶!”
墨意澜终于笑了一声,抬起手指敲他的脑门:“少做春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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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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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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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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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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