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繁华,车水马龙,摩肩接踵。
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鸡犬打斗声,声声入耳。
马车里,楚安乐很快被眼前新奇的事物吸引,从里面探头探脑,恨不得出去手舞足蹈。
在她的身边,楚晏清正襟危坐,两条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黑曜石般的眸子盯着自家妹妹,一手紧紧地攥着她的小袖子,生怕她一个耐不住,就从马车里钻了出去。
对于兄妹二人一人活脱,一人沉稳的性子,章青酒如今已是了如指掌,上前拍了拍楚晏清的肩膀,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娘亲。”楚晏清回过头来,小脸纠结。
“无碍,随她。”章青酒眯了眯眸子,嘴角勾了一丝弧度。
虽然担忧妹妹会摔下去,但看着车里大人们都一脸的淡然自若,楚晏清最后还是松了手指,顺着章青酒的话乖乖巧巧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我也要挨着娘亲坐!”谁知,楚晏清这边刚刚坐下,楚安乐便转过了身巴巴凑上前来,偎在了章青酒的另一侧,再也不瞧外面的热闹。
楚晏清:“!”
刚刚是谁,像脱缰的野马一般,拉都拉不住的?
“看来还是你这个当娘亲的知道她的心思。”看着楚晏清一副发现了什么恍然大悟的模样,慕容春来低低一笑,顺手帮楚安乐理了理被风吹得略微散乱的头发。
他也是过了一年,才发现楚安乐存的一些小心思。
只他到底不是亲生父母,孩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不能够多言。
章青酒不置可否,转头去瞧一脸天真,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女儿,“楚安乐。”
“娘亲有事吗?”楚安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可到底年纪小,就差把此地无银三百两写在脸上了。
“今后不要总拿你哥哥开涮。”章青酒本想佯装严肃,但到底没能够冷下来脸色,伸手揉了揉楚安乐的头发,语重心长道:“哥哥方才越是让你不要往下探,你越是要往下看,你可知道倘若他没有抓稳,摔下去的可就不止是你一个。”
“晏清会抓稳的。”楚安乐认真想了想,煞有介事地点头。
这算什么?不打自招?
章青酒嗤笑一声,拉过楚晏清的袖子,只见那原本白白净净的手臂,却因为方才抬起来抓楚安乐太过于用力,而多了几道青紫色的痕迹,“那你就不心疼你哥哥?”
“我……”这一下,楚安乐终于不多说了。
看着她耷拉下脑袋,章青酒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孩子小,想要将所有的关爱都引在自己的身上很正常,可是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唯一。Χiυmъ.cοΜ
只是一想到两个孩子如今只有自己,终究舍不得真正苛责,将孩子揽进怀里,便不再多说。
这一下,楚安乐是真正的安静了下来,偎在章青酒的怀里,轻轻地对着楚晏清的胳膊吹了吹,“痛吗?”
楚晏清眨着一双黑曜石的眼睛摇了摇头,眼神里多了几抹似懂非懂。
章青酒方才教育孩子,卫图南并不好插手,可安静下来后看到娘仨这般模样,心里就开始五味杂陈起来。
若是楚澜在……
好在,这样的氛围并未持续太久,很快马车便绕过了热闹,驶入了一处相对僻静的院子里。
“这是?”卫图南看着眼前这座不甚宽敞,但安静整洁,其中还摆着水缸种着荷叶的庭院,转头看向章青酒,眼里带了几分疑惑。
“先在黔州过一段日子吧。”章青酒垂眸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
一听到这句话,卫图南心里瞬间激动起来,但却不敢表露出来在脸上,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但他到底还是没能够忍得住,深吸一口气,小声道,“咱们先不回上京城了吗?”
章青酒步子未停,神色如常,“再说罢。”
说罢,率先进了院子。
听到这句话,卫图南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天知道,他有多么害怕小酒儿一出巫族,就直抵上京城,按照她出蓬莱时所言,将“太子楚澜身陨”之事宣之于众。
倘若如此,那才是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便是有朝一日回来了,也会陷入如今慕容春来的尴尬境地。
虽然眼下这慕容春来看起来颇为怡然自得乐在其中……
可如今看来,此事小酒儿心里还有别的计较。
既是有别的计较,那就代表一切尚有挽回的余地。
捏了捏拳头,卫图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但愿如他所想!
虽马车里铺着软垫,但到底颠簸了一路,到了屋里不久,两个孩子便相继睡去。
几个大人收拾了一番,不知不觉竟是夜幕渐垂,弦月初上。
站在院子里望去,天上星辰璀璨,竟别有一番风情。
“小酒儿,在这里落脚后,你打算做什么?”拍了拍本就没有沾染灰尘的袖袍,卫图南缓缓走到章青酒的身边。
他知道小酒儿从不做无用之事,她会在黔州落脚,又提前让人安置这么一处院子,自然不会只是随心所至。
“什么都不做不可以吗?”谁知,章青酒却突然转头一笑,不答反问。
卫图南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不禁哑然失笑,摸了摸鼻子,“当然可以,小酒儿想做什么,舅舅都支持。”
只要是……真正随了自己的心。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院子里便又陷入了沉静。
夜里的静和白天的静是不同的。
白天的静,是一个人的静,但你知道不远之处是热闹的,是喧嚣的;
但夜里的静,是万籁俱寂,唯一时不时发出声响的,还是脚下的虫鸣,耳畔的风声。
却是显得,更加的苍凉与孤寂。
卫图南有心想要打破这局面,当即“哈哈”一笑,“这院子你挑得很好,你瞧瞧那几缸荷花,这月色一照,便是有了几分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意思了。”
千里之外,蓬莱外门。
寂常坐在楚澜身边,看着他落下画完一幅画,又在一侧提了一行字,忍不住出声念了出来:“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念完后,便忍不住皱了眉头,看向天边:“伏羲哥哥是在说今天晚上的月色吗?”
只是,他们这里的月亮,看不到疏影,没有暗香。
执笔之人轻轻搁下手中的纤毫,深邃的目光缓缓抬起,“不是。”
“那是什么?”寂常叹了一口气。
“是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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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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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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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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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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