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今日的阳光很暖,金色的光线从手指中打下来,指节处甚至能看到淡淡的、透明的光影。
就像是漏出来的心事,带着那么一丝呼之欲出的味道,却抵不住那浅浅斑驳,最终化为泡影。
章青酒缓缓地收回手,看向卫图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蓬莱这么暖和的阳光,着实让人贪恋不已。
但可惜,她享受不到了。
“小酒儿。”卫图南这才敢继续上前,目光复杂地问出心中的担忧,“你……没事吧?”
不是楚澜醒了吗?不该高兴才对吗?
“没事啊。”章青酒唇角弯了弯,反问卫图南,“我该要有什么事呢?”
卫图南周身一冷,被问得哑口无言。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楚澜他……”
“楚澜?”章青酒眉头一挑,似笑非笑,“该叫人皇陛下的罢?”
“小酒儿,他……”卫图南心脏一抽,眼前的人越云淡风轻,他就越觉得惊涛骇浪,可话到了嘴边,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的立场。”章青酒垂眸看了看自己没有穿鞋袜,赤裸在地的双足,平静地抬起头来,“所以,你不用与我说什么,也不用为我说什么。”
她站在离卫图南三尺之外的距离,一字一句,思绪清晰,字字珠玑。
卫图南看着她,良久,颓然地垂下了眸子。
诚然,她说的这些,都是对的。
他的身份,不好说,不能说。
“他既然说他不是楚澜,那我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章青酒再次起身,“只一句,今日不是,今后也不会再是。”
不知道为何,卫图南只觉得她最后一句话拔高了音量,像是特意要说与谁听。
什么叫“他不是楚澜?”
卫图南下意识地就要问出口,却被章青酒的一个眼神制止了,临到头的话便成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回青云峰。”章青酒头也不回道。
看着她的身影,卫图南咬了咬牙,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先去,我过会儿便去找你。”
说完,卫图南拔腿朝屋里走去。
他想,只要人还在,事情总能够说清楚的。
屋里的温度比之外面,着实冷得可以,卫图南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哆嗦,不仅仅是因为屋里的温度。
屏风处,一道人影长身而立,目光望向某处,似穿透了无穷无尽。
卫图南捏了捏手指,突然间有种恍惚的感觉:他,不敢靠近。
不管是人皇伏羲,亦或者是太子楚澜,卫图南自问自己都算熟悉,可眼下这个人,既不像伏羲,也不像楚澜。
那种矛盾的感觉,就好似他本身就是一个矛盾。
“楚……陛下。”卫图南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对,该说什么才好,可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刚刚发生了什么?小酒儿她好像受了打击。”
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是卫图南心里最后一丝庆幸在作祟,他想亲口听到楚澜说出那句话。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三个呼吸。
……
空气似乎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凝固。琇書網
就在卫图南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准备放弃转身离开时,楚澜终于开了口:“真武,我的计划,会死人。”
卫图南眉头狠狠一跳,眼前之人没有说他要做什么,但是他又怎会不知,想要将清虚拉下神坛的代价?
可是死就死了,死有何惧?
卫图南嘴角动了动,告诉楚澜自己不怕死,却被楚澜接下来的一句话给惊住了。
“真武,我可以死,你也可以死,但是有的人,我不能让她死。”楚澜看着卫图南,目光清冷一片。
生死大事,他仿若在说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唯独在说道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眼神才有丝毫的涟漪起伏,但依旧是转瞬即逝。
这句话,这个她,是谁。
不用说,楚澜知道,他也知道。
可是,她不知道。
深吸一口气,卫图南摇头,“她会恨你的。你不要忘记了,你答应过她,不会再骗她,你们会生同衾,死同穴。”
小酒儿的性子虽然通透,可谁又能够说得清,通透的尽头不是糊涂?
楚澜垂了垂眸子,“那就让她恨罢。”
恨他,总比把命给他要好。
卫图南咬了咬牙,“你有没有想过,小酒儿是巫皇转世,有她在我们或许……”
谁知,这一次,楚澜却没有等卫图南说完,便厉声打断了他:“够了。”
盯着卫图南震动的双眸,楚澜一字一句道,“她不是。”
“可是琴先明明说她……”
“不是。”
卫图南摇头,他不信。
恍惚间,卫图南想起了什么,急忙道:“妖皇旋灵!他也醒了不是吗?小酒儿身边的那条小黑蛇,不就是旋灵的最初的本体吗?”
如果他猜得不错,旋灵魂体受创,上回才用招元幡唤醒罢?
可就算之前不记得了,如果小酒儿不是巫皇,以妖皇旋灵那样高傲的性子,岂会在她身边待着?
可卫图南没有想到的是,他这句话说完,得到的却是眼前之人更为严厉的制止:“旋灵之事,至关重要,不得外传。”
卫图南捏紧了拳头,语气也带了几分针锋相对的意味:“那你不能够否认小酒儿的身份。”
他看得出来,小酒儿,是真的伤心了。
随着这句话说出来,屋里似乎陷入了一个诡异气氛。
“真武,你逾越了。”楚澜眯了眯眸子,缓缓背过身去,“琴先如何?旋灵又如何?琴九是我的妻,我说她不是,她便不是。”
一字一句她不是,让卫图南心底一阵阵发凉。
怪不得小酒儿出来的时候那般神情,便是他听了都觉得字字诛心,浑身发冷,更不要说小酒儿了。
深吸一口气,卫图南转身离开。
第一回,他没有对他的人皇陛下行礼。
房间门打开,阳光便顺着间隙溜了进去,但却停留不了半个呼吸,便被卫图南关门的动作给收走。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屋里的人,也没了光。
楚澜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才踉跄着上前,将那双落在床边的鞋袜拾起,抱在了怀里。
生同衾,死同穴。
第一次做不到,他又怎敢奢求第二次?
而且,他不想让她再死一次。
倘若恨能让她活,那这深渊,他来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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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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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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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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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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