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踏进摘星楼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径直地朝二楼走去,丝毫没有半点儿担心雅间被订完了的样子。
风止瞅了一眼那纤细的背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有些忐忑地看向楚澜,“爷,这……”
“去罢。”楚澜轻轻颔首,转身跟了上去。
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风止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他想,若今日这雅间真被坐满了,只怕自家殿下为了她,赶人的事情指不定都做得出来。
还好,自从知晓她爱吃这家后,这酒楼里的雅间便任由她挑选了。
召来在他们进来后便目不转睛望着自家主子,一脸谄媚的掌柜,风止暗暗打了一个手势,快步上了二楼的雅间,左右看了一眼,停在了明月轩的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如若门神。
屋里,章青酒正托了下巴靠在窗口,目光望着屋外。
楚澜站在她身后三步之遥的位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入目处,一片斜阳草树,寻常巷陌。
许久,章青酒没有开口,楚澜也没有动。
二人就这样站着,直到落日沉沉,月上山头,两道被斜阳拉长的影子从交错到分开,再到重合。
最普通不过的人间事物,又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美好景致?
风止站在门口,一脸的黑线。
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菜都吩咐庖厨上了三遍又退了三遍,若不是掌柜的压着,只怕是那厨子都得拿刀子冲出来,以为是有人找茬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落在风止的耳朵里,简直如听仙乐!
“饿了。”章青酒转过身道。
“上菜!快!上菜!”风止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那语气快活得比酒楼里的店小二还要欢喜。
待得章青酒坐下,确定她身侧两边的椅子都没有再出现旁的玩意儿,楚澜才上前坐了下来。
饭菜很快就上齐了,风止松了一口气,乐呵呵地又出去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
但不同的是,这一回的他却支起了耳朵。
不可能一直不说话吧?
饭桌上,楚澜自己并没怎么吃,章青酒碗里的菜却是从未停过。
对于楚澜给自己夹菜的行为,章青酒来者不拒,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俨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直到吃饱喝足,章青酒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当然……该算的账还是得算。
不出意外的,旁边的人也停了下来。
乜了那几乎没有动的碗一眼,章青酒轻轻一哼,“我知道你答应是因为我。”
楚澜眯了眯眸子,正要开口,却被章青酒打断,“你不必想着反驳,你要说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我现在立马去杀了楚阔。”
她可是看在楚澜的面子上才暂且放楚阔一马的,而且是暂且!!
若楚澜还有别的原因,那她算什么?绝世大冤种吗?
见章青酒那再度蹙起来的眉峰,楚澜不禁有些无奈,“阿酒,莫要冲动。”
“我现在很冷静。”乜了他一眼,章青酒撇了撇嘴角,“我若是不冷静,会与你坐在这儿?”
对于她的刺话儿,楚澜脸上不见丝毫的怒意,低低一笑道,“我家阿酒自是这天底下最宽宥最通情达理的女子。”
他说得正色,说得温柔,说得满腔爱意。
说得章青酒仅剩一点的怒火瞬间荡然无存。
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半天说不出一句再反驳的话来。
狗男人,还真是知道挑她的死穴!
虽然她很想说我不是,我没有,别给我戴高帽!
可她若是反驳,那不是自己说自己小肚鸡肠?
深吸一口气,章青酒垂下眸子,好不容易才将心中倒腾的悸动掩去,白了楚澜一眼,“我当然是。”
她还不宽容?她要是不宽容今天谁都别想好过。wWW.ΧìǔΜЬ.CǒΜ
“嗯。”楚澜再次肯定。
“可是我也没有你想的脆弱。”不生气归不生气,但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名声这个东西,是非在己毁誉由人,我何必在乎?”
这是原则问题,不能破。
听到这句话,楚澜眸子闪了闪,纤薄红润的唇微抿,没有开口。
帝王之权术,重在制衡,赢在窥心。
今日这件事情能够如父皇预期而行,何尝不是他看透了他们两个人的心思?
若只有他一个人,倘若他还是孑然一身,今日的结局必然不会如此。
正如她所言,是非在已,毁誉由人,他身为太子,又有何惧?
可是事到如今,他却无法不在乎她。
就如她,在乎自己那般。
两个互相为对方在考虑的人,便注定了今日这场结局的无疾而终。
“阿酒。”楚澜轻轻叹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将心比心。”
四个字,无需多言,章青酒瞬间明白了楚澜的意思。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便默默地垂下了眸子。
狗男人,他是真有办法治她啊。
楚澜知道,章青酒之所以妥协,是为了他。
就像章青酒明白,他之所以会同意,是为了她。
她是为了他而无可奈何;可他亦是为了她而委曲求全。
“按照你的意思,是我拖了你的后腿了?”撇了撇嘴角,章青酒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
对于这如今显得无理取闹又戳心窝子的话,楚澜却没有半点儿生气,认真地看着章青酒,一字一句道,“不是。”
“那是什么?”章青酒呼了一口气。
“是我的幸运。”楚澜道,说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有你,是我的幸运。”
这句话一出来,再多的怒意也像被三月的风,六月的雨一般扫过,瞬间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男人深邃的眉眼,以及那眉眼处化不开的宠溺与喜爱。
于是乎,刹那间,章青酒感受到了何为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欢喜盈满心房。
深吸一口气,章青酒满意了。
狗男人这么会,差不多也该给他台阶下了罢。
二人再一次进了马车。
随着楚澜将心爱的人儿拥进怀里,随着章青酒将头轻轻地靠在那不厚实但却足够宽阔的肩膀上时,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温度升腾,温馨流转。
马车外,风止迎着风抹了抹眼角,抽了抽鼻子,九月的天真冷,冻得他的眼泪都出来了啊……
哼,他才不会承认是担心加感动所致!
马车继续徐徐前行,甫一停下,章青酒瞬间皱了眉头,“怎么是回卫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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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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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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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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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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