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不可能。
可是昨天他才惹她生过气。
见他不说话,清欢笑了笑,道,“西凉哥哥,如果有一天,伤害我的人是你,让我流眼泪的人也是你,那我会躲你躲得远远的,再不让你找到我。伤我心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原谅;让我流泪的人,也绝不会被饶恕。所以西凉哥哥,你要记得,不要做这个人,不要做这样的事情,我想一辈子都陪伴在你身边,别让我离开。”
虽是笑着,可是她眼神凄凉。
穆西凉沉默看她。
脑海里略过他找不到她的画面,再也见不到她的画面。
他的心,竟然觉得疼。
穆西凉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又想起丁鹤桥问他的那个几个问题。
“那我问您,您每次看见清欢小姐,是什么感觉?”
“就是看见她了,没什么感觉。”
“有没有心跳加速?”
“没有。”
“那您看见清欢小姐哭,您心疼吗?”
“不心疼,头疼。”
可如果她不见了……
穆西凉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为什么心会疼?
可是他确认过的,他不喜欢她。
长久的沉默,本来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穆西凉却觉得难以开口。
他甚至连说“我绝不会伤你心”这样的话都做不到。
两人正沉默着,门外传来说话声,随即便有何氏推门而入。
清欢愣了一下,收了脸上的表情迎上去,从何氏手里接过饭盒。
何氏一面看儿子,一面同清欢说话,病房里渐渐热闹起来,总算是打破了不久前的一室尴尬。
穆西凉暗地里松口气。
母亲来的正是时候,他不用再想已经确定答案的问题。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不能细想,一深究,就容易偏离轨道。
他抬头看清欢,不知道母亲说了什么,她抱着何氏的手臂正撒娇,一脸的天真明媚,一如从前。
就这样就好了。
穆西凉下意识对自己说。
她是他最重要的妹妹,穷其一生,他都不会做出让她伤心流泪的事情。
只要她可以像现在这样一直笑下去,他做什么都甘愿。
“瞧瞧,清欢,这两日你可是瘦得厉害。这里有我,你快回去休息,我让人在厨房炉灶上炖了鸡汤,快点回去,别让我担心。”
何氏的声音传进耳朵,穆西凉眼神渐渐聚焦,看向清欢道,“清欢,听妈的,快回去休息。要是把你累病了,我这做哥哥的不知道要怎么内疚。我已经好很多了,别担心。”
清欢一怔,想去看他,忍住了。琇書蛧
她笑笑,故作轻松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夫人,如果有什么,您再派人来叫我。”
出了病房,她一脸的落寞。
她何尝听不出来穆西凉话里那句“哥哥”是说给谁听。
正沮丧,老张忽然出现在身边,清欢一惊,四处看了看,紧张道,“你怎么在这里?”
老张靠近她仔细看她一眼,打趣道,“里面那个小子把你甩了?”
被戳中心事,清欢瞪他一眼转身往外走,老张跟在身后絮叨道,“要我说,是那小子眼光不好,这么漂亮的姑娘不喜欢偏要做什么兄妹!丫头,我给你重新介绍一个好不好?”
“用不着!”
出了医院,清欢一路回家,老张就絮叨了一路。一直回到她房间,老张还没有要停留的迹象。
清欢实在忍无可忍,气道,“我说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直说,不用拍我马屁,我不吃这套!”
被戳破心事,老张也不恼,他嘿嘿一笑,自己找个椅子坐下,悠哉悠哉道,“丫头,你现在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考虑考虑那个男人的安危问题。毕竟只有他活着,你才能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我说句老实话,就凭你现在的功夫,你保护不了他。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没命。”
听见“没命”两个字,清欢瞳孔一缩。
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就凭现在的她,保护不了穆西凉。
可是怎么办?
她抬起头来看老张。
先时和他见面都是在很危险的情况下,所以她从没仔细看过他。
今天一看,老张长的一团和气,两只眼睛一笑起来就眯成一条缝,无端觉得人畜无害。
清欢顿了顿,认真看他,“看起来,你有办法。”
“没错。我老张虽然是不入流的妖怪,但对付一般鬼怪不在话下,只要有我在,再加上你的灵力,只要不是道行极深的妖,我打包票保他性命无忧。”
清欢笑了笑,“条件呢?”
老张眼一眯,笑嘻嘻道,“条件很简单,只要让我呆在你身边就行。”
清欢不说话,只是看他,老张自顾自解释道,“按照规矩,人鬼殊途,我们是不能随意来人间打扰凡人生活的。可像我这种已经不能再投胎的,终其一生,只能做孤魂野鬼在外头飘荡。我过够这样的生活了,一个人太孤单,我想找人做个伴。如果你让我呆在你身边,我一定保护好那个男人,绝不食言。”
清欢看老张的眼神没有波动,始终淡淡的。
她在评估老张的危害性。
她虽有灵力,可不会用。一旦老张危及到她,他会比任何人都危险。
可是这种事就像赌博,如果赌注是穆西凉,再难的局她都敢试一试。
“如果你有一天威胁到我,怎么办?”
老张哈哈大笑起来,“我要是你,绝不担心这个。丫头,其实你跟那个男人有什么区别?一个凡人,是不会有灵力的。那个男人可以不死是因为他身上有灵骨,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
清欢眨了眨眼,一阵语塞。
“我不知道。”
“所以说,老天自有安排,顺其自然,比什么都好你说是不是?”
清欢心里的天枰,已经毫无意外的倾斜。
“好,我答应你。”
老张一笑,身形化成一阵风,倏然飞入她手上的祖母绿戒指中。戒指闪过一道悠悠的光线,随即归于沉寂。
穆西凉的伤势,再历经一个月的将养之后,终于大好,可以自由活动了。
清欢扶他在院子里散步。
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尽管医生一再要求他再多住些日子,可是被穆西凉坚决拒绝了。
“住了一个月的院,每天什么都不做就呆在床上,我人都要散架了,要是再住下去,我怕我就废了。”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眉头拧的像个川字。
当时危及性命不在意,现在住院反倒像要抽他的筋。
清欢想起被他救的那个人,疑惑道,“我昨天经过你隔壁病房,被你救的那个人好像已经出院了。他不是还没好?”
穆西凉道,“我爸送他回去了,怕在这里不安全。”
清欢停了脚步,抬头看他。穆西凉莫名道,“怎么了?”
清欢眨了眨眼,“看起来,你好像救了非常了不得的人物。”
居然让穆仲林亲自送他回去。
穆西凉失笑,“你要非这么说,也不是不行。他是薛彦和的儿子,薛邵辰。”
清欢一呆。
薛彦和?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你等一等,让我想一想……啊!”
她猛的大叫,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咱们北方总理,是不是就叫薛彦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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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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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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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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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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