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这样的严肃，很少见。
苏晓曼心里有了猜想，笑容僵在脸上，极力保持着平静：“……是我爸妈？”
周煜走上前，伸手将她拥在怀里，解释着：“你小姨打来的电话，你爸妈早上出了车祸，现在还在抢救。”
怀里的她，肩膀在颤抖。
“我、我去收拾东西。”
苏晓曼从他怀里转身，扶着墙走回卧室，脚踝的痛感似乎也没了顾及。
一个小时后，车子开上高速。
明城到海城，通常是飞机比较便捷，再不济也是高铁更快。
但是今天太突然了，机票和高铁票全都卖空了，周煜果断选择了开车去海城。
导航显示，到达目的地还需要五个半小时。天黑前肯定可以赶到。
苏晓曼坐在车上，和小姨电话沟通着。
大概知道了意外的经过。
今天是小姨画展的最后一天，原本没有计划一起出门，是小姨邀请的她爸妈，希望他们能参加画展一早举办的仪式。
他们一行人乘坐举办方包的大巴车。从他们入住的酒店到市区的画廊，路程半个小时左右，期间要穿过一个长达几百米的隧道。
隧道内，一辆轿车车主宿醉没了意识，停在隧道里导致他们的大巴车躲避不及，直直的撞了上去。
后方车辆又接二连三的追尾。意外、事故，就这样发生了。
苏晓曼深吸一口气，许久都没能说话。
电话那头，小姨还在安慰着：“曼曼，你别着急，小姨就坐在你爸妈前面，我只是受了轻伤，你爸妈肯定也没事的……”
挂断电话后，苏晓曼终于没忍住红了眼圈。
周煜伸手握上她的小手，才发现她的手有多冰。
“周煜，我害怕。”
苏晓曼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她在忍，忍着不哭。
周煜没有说安慰的话，只是反复搓揉着她冰凉的手。
***
顶着高速120的限速，终于在下午六点前开车赶到海城。
海城医院。
苏晓曼和周煜赶到时，看见小姨一行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走廊上，有个男人面色沉重的打着电话。
医院的药水味一如往常的难闻，苏晓曼强忍着，上前叫着：“小姨。”
刘慧莲看见苏晓曼，赶忙和身边人交代几句，紧走几步上前：“曼曼，你……你的腿怎么这样？”
苏晓曼摇了摇头，随口解释着：“我没事，小姨，我爸妈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估计就快出来了。”刘慧莲说着就冲一旁的周煜点了点头。
苏晓曼心里七上八下，拉着刘慧莲的手，哽咽着问：“小姨，我爸妈伤到哪里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慧莲犹豫了一下，拉着苏晓曼来到走廊边，“曼曼，你爸情况不算严重，严重的是你妈，外伤造成了失血性休克……”
苏晓曼没敢眨眼，生怕眼泪不争气的落下，“那现在——”
“两台手术同时进行，都是海城最好的主刀医生。”
刘慧莲抬手抓着苏晓曼的手，试图给她些许安慰。
这时，原本打电话的男人突然快步走来，压低声音说着：“慧莲，老李也走了。”
苏晓曼侧身看向他，正巧看到男人身前的血迹，胃里一阵翻腾，她下意识捂着嘴转身。
一阵阵恶心涌上，苏晓曼没理会脚下的疼痛，推门进了楼梯间。
“曼曼——”
周煜拦住她，“我去吧。”
刘慧莲站在原地，满脸的不放心。
周煜来到楼梯间，看到苏晓曼面对墙壁干呕着。
他缓步上前，轻将她揽到怀里，知道这件事让她有些扛不住了。
苏晓曼靠在他怀里，冰凉的手指紧抓着他的衣角，“你看到了吗？全是血……全都是……”www.xiumb.com
全是血。
以至于她现在闭上眼，都还能闻到血腥的味道。
“不要再想了。”周煜沉声说着。
没一会儿，他身前的衬衫已经被泪水浸湿。
苏晓曼没有放声大哭，是担心和害怕，她控制不住眼泪，也控制不了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突然，楼梯间的门被人推开。
“曼曼！快来！”
苏晓曼愣了一秒，随即被周煜拉着跟上。
手术室外，医生用最简洁的话语说着最紧急的情况。
手术中出现了没有预料到的情况，所以，手术被迫中止了。
“再观察一会儿，病人会被送到加重病房，你们尽快决定，后续是留在本院保守治疗，还是转院治疗？尽快给我们答复！”
医生离开了，血腥味再次充斥着鼻腔。
苏晓曼强忍着难受，努力保持着镇定，即便眼角还挂着泪水，她还是笃定的说：“小姨，要手术的，肯定要手术的。”
刘慧莲也有些慌神了，原地想了很久，还是摇头说：“曼曼，刚才医生也说了，他们对这个手术只有三成的把握，实在太冒险了……”
“可是保守治疗……”
苏晓曼说不下去，她不想重复医生说的那个词。
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植物人。
刘慧莲抬手擦掉泪水，摆摆手说：“曼曼，你长大了，你来决定吧。”
说罢，刘慧莲掩面转身走远。
不知过了多久，苏晓曼坐在手术室外的连椅上，泪痕被新的眼泪代替。
走廊尽头，周煜来回踱步打着电话。
突然，护士走来问：“是苏建民和刘慧兰的家属吗？”
闻声，苏晓曼赶忙起身，随手擦去脸颊的泪珠，“是、我是！”
刘慧莲也起身走了过来。
“他们已经被送到加重病房一区了，你现在可以过去看他们。”
“我爸妈他们醒了吗？”苏晓曼带着鼻音问。
“你父亲应该快醒了，你母亲可能……可能还要再等等，医生办公室在楼上，你最好尽快决定一下，情况还是挺危急的。”
苏晓曼点点头，目送护士离开。
就在这时，周煜拿着手机快步跑来。
苏晓曼看向他，眼神里有某些期待，“怎么样？”
周煜微喘着点头：“我把诊断报告和片子都发给梁医生看了，他和底下的医生商讨过后，一致认为有第二个手术方案，可以更好的解决刘姨的突发问题！”
“真的？！”苏晓曼眼泪再次流下，她抓着周煜的手，追问：“那、那他可以过来吗？还是我们转过去？”
“不可以转院，梁医生说，刘姨现在的情况折腾不起，更不能拖……海城这边是有硬件可以满足手术条件的，可能医生不愿意冒险，所以没有考虑这种可行性……”
刘慧莲开口问着：“那这个梁医生有没有说，新的方案手术成功的概率是几成？”
“至少七成，”周煜拿着手机，问着两人：“如果需要梁医生来，现在就要回复了。”
“需要！”苏晓曼肯定的点头，给刘慧莲一个眼神，“小姨，我决定好了。”
刘慧莲不确定的点点头，在周煜拨打电话前，她还是问了一句：“这位梁医生是……梁国永医生吗？”
“对。”
刘慧莲有些震惊，点点头说：“好，就按梁医生说的，所有费用我出。”
梁国永，国内这方面最权威的专家，几乎没有之一。
听闻梁国永医生在历城几个医院轮流坐诊，加起来每个月也不过坐诊五次。更别说能请动他来主刀。
周煜没再多说什么，不放心的看了苏晓曼一眼。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联系医生，尽快开展手术。
***
苏晓曼来到病房，还没推门进去，刘慧莲就拉住了她。
“曼曼，你和周煜……”
苏晓曼现在不想解释那么多，只是说：“小姨，我们在一起了，但是我爸妈还不知道。”
“怪不得，我昨天见你妈，她还说你谈了恋爱，但是就不带给她看……原来是周煜。”
苏晓曼红着眼眶点头，“本来想他们回明城就告诉他们的。”
“好了，别哭了，你爸可能醒了。”
独自进到病房，苏晓曼这才知道她爸妈没有在同一间病房。
病床上，苏建民已经醒了一会儿，护士做了检查就离开了。
苏建民肩膀骨折，外加脑震荡，还有脸部的擦伤……
“爸。”
苏晓曼靠近，却不敢碰他。
苏建民笑了，安慰道：“丫头，谁陪你来的？”
“周煜，周煜陪我来的，”苏晓曼帮他掖着被角，说话声很轻，“他在联系医生呢，我妈还需要再做一个小手术。”
苏建民躺在床上没法点头，只能闭了闭眼说：“行，周煜在，我也放心你。”
“爸，我和周煜在一起了。”
闻言，苏建民笑着咳嗽两声，又好像扯到了伤口，轻叹一声说：“我看出来了，你妈笨，她没看出来。”
苏晓曼抿着笑点头，又起身拿来水，用棉签沾了水给苏建民润了润唇。
“曼曼……”苏建民说话声还是有些无力，但还是有话想说。
“爸你说，我听着呢。”苏晓曼弯腰靠近。
“老爸才意识到，没有什么比身边的人更重要……什么工作、什么名利……都不重要。”
“你和周煜既然走到了一起，那就认真对待，好好经营感情。”
「叩叩——」
周煜敲门进来，看见苏建民的状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苏叔，我刚找医生谈过，再观察一晚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好，咳咳——”
周煜上前把病床调了高度，苏建民舒服了些。
苏建民看了苏晓曼一眼，轻声说：“曼曼，你小姨呢？”
苏晓曼不着痕迹的擦掉眼角的泪水，侧过身说：“小姨只有擦伤，她没事的。刚才好像是画廊那边联系她，她还在讲电话……要叫小姨进来吗？”
“不用，你去买点吃的吧，我再和小煜交代几句。”
苏晓曼和周煜对视了一眼，大概知道苏建民的意思。
独自走出病房，苏晓曼轻将门掩上，转身愣了愣，又快步朝另一个病房走去。
她推开门，护士还在记录着什么，病房里只有仪器的声音。
「噔——噔——」
苏晓曼刚想上前，突然被刘慧莲拉住：“曼曼，让你妈休息休息，明天一早还要再做手术呢。”
又看了两眼，苏晓曼这才走出病房。
她不敢多看，她怕自己会崩溃。这个节骨眼她不能倒下。
转身看到周煜，刘慧莲轻拍着苏晓曼的肩：“你们一路开过来肯定累坏了，去酒店歇一歇，这边我看着就行。”
“小姨，倒是你，你该休息一下了。”苏晓曼低头看了眼刘慧莲丝巾上的血点，她知道刘慧莲肯定早就身心俱疲了。
“曼曼……”刘慧莲偏过头落泪，声音有些哽咽，“如果不是为了看我的画展，你爸妈就不会……”
“小姨，你说什么呢，我爸妈每年都给你捧场，这次是意外，不怨你。”
刘慧莲泪水止不住的流，摆摆手没再继续说下去。
劝说之下，刘慧莲被两人送到楼下，直到看她坐车离开，苏晓曼才算安心。
“饿了吗？”周煜轻声问她。
苏晓曼摇了摇头，尽管只在服务区买了点快餐吃，当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回到病房，苏建民已经睡着了，刘慧兰算是脱离了危险，但还没有醒来。
守在病房外，苏晓曼像是被抽空了全身力气。
她靠在墙上，轻声问他：“我爸和你说了什么？”
周煜回想着，低声笑道：“你爸说，以后你去我那里，要提前让他知道。”
苏晓曼也笑了，“和我高中那会儿一样，凡事都要打报告。”
两人相视而笑。
高中那几年，周煜每晚带她回家，进家门的时候，不论多晚，苏建民一定不睡。
他会守在客厅看电视，从抗战剧到警匪片，从篮球赛事到足球联赛……
听到他们上楼，苏建民总会先一步打开家门，省得她磨磨叽叽掏钥匙。
苏晓曼低头牵上他的手，喃声说着：“周煜，谢谢。”
周煜抬手轻揉着她的发顶，“待会儿我送你去酒店。”
“不……”
“不能拒绝，”周煜打断她，“梁医生连夜飞过来，明早第一台手术，你要签字的。”
苏晓曼抬头看着他，脸上是不掩饰的紧张情绪：“我还是害怕……”
周煜伸手将她拥到怀里，尽可能地抱紧她。
“苏曼，有我在，你怕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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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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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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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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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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