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白的指尖上还带出晶亮的水渍,在跳跃的暖橙烛火下像是涂了一层蜜。
雾失喉头干涩眸光忽的暗沉,相反君临敛起眉语气不悦:“只是一颗虎牙便算得上证据,将孤与那人联系起来?”
瞧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雾失知道今日不拿出确切的证据这人又该赖账了,景帝远远要比春花难安抚。
春花是宫女,她会迁就身为阴阳宗主的雾失。
可君临是景帝,她是站在这个世界最高处的王,论起尊卑来天下皆是匍匐在她脚边的臣民,众生只有迁就她的份,何来有让她弯腰俯首去迁就旁人的份?
雾失很清楚这点,清楚摆在两人之间的巨大鸿沟,所以他要耐住性子,耐住性子安抚住她,留住她,让她不要再像春花般说走就走,抛下他翻脸不认人。
“世间如春花武力高强的人凤毛麟角。”
他的声音低缓而磁性,在空荡的宫殿中漾开,碎着星光月色的眸子一直凝视着君临。
“你自己可曾发觉,在击退敌人后会用拇指指腹摩挲剑柄。”
君临讶异,右手的拇指不自觉的蜷缩一下,她倒是真没注意。
“伞。”
雾失提起擂台上被他故意遗落的伞。
“旁人不会在意我丢落的伞,百家皆知我亲自丢出的东西不会再寻回来。”
随着他的话语君临眼中懊悔更甚,怪不得当时送完伞雾失就撑开给她遮阳了,原来不是念着景帝的交情,而是已经认出了春花的身份。
“但春花不知。”
“当我手中空荡时,她总会第一个寻来给我送伞。”
雾失经常带伞不是说什么特别爱好,而是他常年被阴阳咒印折磨体内阴气受不得刺激,不宜太久照得阳光,再加上伞是他布下杀阵的法器也有防身之用,但君临并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晓没伞我便会不开心。”
男人微微俯身眼睛与她平视,声音冷清可说出来却如烈火滚烫过人的胸膛:“是不是这也成为了你的习惯,习惯向我手中递一把伞。”
君临没有出声反驳,她一向坦诚不爱在这种让她陌生的情感上兜弯子,也正是因为她的默认引得雾失眼底的寒冰退去些。
他似乎是想伸出双臂抱抱她的,可还是硬生生止住耐着性子和她说出一桩桩的证据。
“人在毫无防备时的反应无法骗人,那一声小宝你还是动摇了。”
雾失的手按上身旁宽大的案桌,上面堆放些君临抄写的佛经,视线极具压迫感的不曾离开君临半分,随手拿起佛经给她看。琇書網
“字迹一样。”
他又将佛经放下抬手抚上她的眼角,细细摩挲直至起了一层薄红。
“当你放空思绪安静下来时,眼底的情绪同春花别无二致。”
雾失好像有说不出的证据:“还有你……”
话未说完就被一只素白的手捂住嘴巴。
君临真是汗颜的不得了,合着自己真就全是漏洞呗?
她有些凶神恶煞的威胁道:“不准说了!”
我不要面子的吗?
马甲怎么能被拆的这么快呢。
雾失松下紧绷的身体线条,知道她这是认了。
他听话的软下眸光算是答应。
君临满意:“以前总是我听你的话,也该你听我一次了。”
雾失拿下她的手握在掌心,他这人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这会儿像是收敛了全身的寒气话音揶揄:“以前你有听过我的话?不都是擅自行动回头我帮你收拾烂摊子?”
他从那会儿就宠她。
君临想想也不假,特别是她烧了将军府祠堂被怀疑搜寻时,也是雾失出面护她暂时安全。
她这眉头是又松又皱的:“那你这次主动与我相认是为何?因为我欺瞒了你所以要来找我寻仇?”
雾失被她没良心没自觉的言论差点气笑出声,她就没有心,总爱在招惹过别人后事了拂衣去,一点不管别人死活。
也不是君临不管,只是君临没想到雾失会这么重感情,就她整天瘫着张脸性格又恶劣到不行,怎么可能被人喜欢上。
但事实就是有人对她念念不忘。
雾失一个人撑伞走惯了,忽然有人蛮横又不讲理的躲进他的伞下,强势的挽住他的手臂要一起前行。
那人又太过鲜活,胆子大的不得了,头一次有人敢利用雾失做事,察觉他细微的情绪变化给他送伞寻玉蝉,雾失终于忍不住侧头看向她。
然后她走了。
前行的道路从未变过,可是伞边的人消失了。
雾失心里不舒服,时间越久想起来心口越是疼,以至于他现在压制所有重逢喜悦的激动,紧紧将君临的手攥在掌心,哑声问着:“疼吗?”
君临不解看他。
“遭遇追杀跌落断崖时,疼吗?”
君临:“……”
她张了张嘴发不了声,忽然觉得喉咙干涩起来。
“是我来迟了。”
雾失闭上眼睛抵着她的额头。
“我若早些从阴阳家回来,便不会让你经历这些了。”
君临其实很想说,即便你赶来了我也是要离开南疆的,可是话到嘴边看雾失小心又稍显脆弱的神情,好像那闭起的长睫也后怕的颤了颤,她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的眸光明明灭灭,最终还是伸手抱住他。
“不疼的。”
她哄着:“这不是你的错莫要责怪自己,是我不该顾虑太多不去认你,让你难过这么久。”
君临轻声:“对不起啊。”
腰间男人有力的双臂骤然收紧,雾失如愿以偿轻叹出声,如释重负,好像这一刻终于得到解放。
月色皎皎,公卿转过头朝身后的大殿看了一眼,窗上倒映出两人近乎重叠的身影,他唇瓣颤抖,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抿直,转过身一手摩挲着腕间红线。
只是磨破皮根本算不得什么,可现在伤口像是被烈火烧,被烈酒泡,被世上最猛烈的刀子割的血肉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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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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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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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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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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