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丈夫没了,伤心难过;也许是因为太子临终唯一惦念的就是她,有恃无恐。
所以,一向表现得懦弱胆小的太子妃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举,大声哭嚎:
“皇上!请皇上不要被贾家的狐狸精迷失了心智!
“云光出身荣国府,冯炳从去年开始便攀上了他!
“此次太上和太子临时起意出京,除了宫里的人,还有谁能把消息这么快地传出来?
“贵妃和义敏县主都有嫌疑!”
昭明帝不胜其烦,袖子一摔:“好了!”
“不!皇上!
“太子是您的长子,是先孝敦皇后唯一的子嗣!
“您不是一直都忘不了先皇后么?
“您不能为了这个贵妃,和这个什么外四路的县主,就不给您的亲儿子报仇了啊!
“皇上!求您不要这样昏……”
太子妃还在哭嚎。
但这个字才一出口,便被勃然大怒的太后高声喝骂:“太子妃!你自己造的孽,你还敢当面骂皇帝不成?!”
此言一出,全场愕然。
昭明帝和探春心中微动,立即便明白过来,各自的表情都阴沉下来。
而刚刚醒转的太上恰好听见这一句,不由得一把抓住太后的袖子,颤声问道:“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太后知道自己是一时急怒,口不择言了,深吸一口气,又平缓了声音,伸手去扶太上:
“没什么。太子妃伤心失智,我骂她两句而已。”
又岔开话题,“孩子已经去了,你别伤心毁了自己的康健,倒让孩子在泉下不安……”
话还未完,旁边太子妃已经浑身发抖地尖叫一声:“不!
“太后娘娘,您不是那个意思!
“您说清楚!
“我到底怎么了?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会跟太子的死有关?!xǐυmь.℃òm
“您说清楚……您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冤枉我!”
这一下,从太后、昭明帝,到陶行简、孟姑姑,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太后才懒得跟她对嘴对舌,便看一眼孟姑姑。
孟姑姑跪在太后身边,一只手还搭在太上的手腕处,冷冷回头,看着太子妃道:
“太子出宫之前,您就在延嘉殿偏殿休息。
“当日人多,偏殿外头是您,里间小佛堂则安排了被太后责罚的忠顺王府世子妃薛氏。
“您和您的贴身宫女前脚走,那薛氏后脚也回了忠顺王府。
“太上带太子出京要去行宫的事情,大家都有目共睹。但究竟是到哪个行宫,都带了谁,人数多少,大家却都不知道。
“唯有您,是不是在偏殿的时候太过放松,跟自家宫女谈论了这些?还谈论了个透?!”
太子妃的脸色从激动的赤红,渐渐变白,最后几乎是满面灰败,重又瘫软回了地上。
而她身边始终扶着她的贴身宫女,这时候已经吓得眼一闭,晕了过去!
孟姑姑嫌弃地指了指那宫女:“那天跟着您的就是她吧?”
太子妃回头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宫女,身子晃了晃,眼一闭,也“晕”了过去。
昭明帝皱着眉转开目光,摆摆手:“送太子妃回住处,好生照看。”
陶行简招手叫人安排。
太后漠然,一字不发。
倒是太上,苦笑一声,低声道:“果然还是夫妻之间相知甚深。这样的品性,断断不是个能清净守节的……”
“父皇,我送您回去歇着罢?”昭明帝半跪在地上,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太上,温和孺慕。
太上微怔。
这个话,想当年先废太子意图谋逆那晚,他也听见这个儿子说过。
那时候……
几个年长的孩子都在落井下石,他先是被长子妄图弑父给狠狠伤了一道,紧接着又被孩子们之间竟如此这般地狠毒凶悍给吓到。
几下里夹攻,险些当场要了他那一条老命去。
还是这个幼子,就在一片乱糟糟的局面中,走上前来,蹲身下去,把自己背回了寝帐……
也是那一晚,其实他就下定决心要传位给这个孩子了。
可是后来……几个孩子夺嫡硝烟大起,刀刀见血。年长的几个,被他亲手处决了一个,自相残杀没了两个,剩下的两个竟然同归于尽……
京城皇宫,一片愁云惨雾。
也是那时,他忽然又对这个唯一幸存的儿子,生出了疑心。
可既然只剩了他,那不论如何,也只好是他。
朝局大乱,党派林立。
多少旧情新怨牵涉其间。
他已经无力制衡,只好把这个儿子推出来挡上一挡。由他去做除旧布新的恶人,自己看着情形,倚老卖老,再圆一圆场。
如此四五年下来,事情终于到了收梢之时。
只是代价竟如此惨重……
太上的思绪一瞬间飘了万里远。
一恍惚间,昭明帝已经又转过身去,把后背露给了他:“父皇,儿子背您。”
太上眼皮一颤,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他没有推辞,也没有招手呼唤更加强壮顺服的侍卫们,而是颤颤巍巍地挣扎着,趴在了儿子宽厚的背上,紧紧抱住了他的颈项。
昭明帝背着老父亲站起身来,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他得把太上从太子的尸身旁边带走,不然,老爷子怕是很难从那种情绪中挣脱出来。
——他已经没了儿子,不想在一夜之间,再没了爹爹!
昭明帝的眼前再度模糊起来。
陶行简带着陶墨在他左右小心地护持着,看他脚步艰缓,便知道他心里难过。
但此刻又实在不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插嘴的时候,只好轻轻地扶了扶昭明帝的胳膊,算做安慰。
而太子床前,太后缓了一缓情绪,便命人开始善后。
太子的尸身要擦洗整理、梳头穿衣。现场的宫人也要敲打戒饬,太子妃发疯的事情得封口。
好在恪谨亲王和周彦都已经赶来。
恪谨亲王自是扑倒在太子床前,大惊失色之余,抚尸大哭一场。
太后叹口气,便命他:“太子的后事,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唯有你了。
“好好安顿他。
“京城乱,先把他在这里停几天。
“等回去,治丧也由你来罢。
“辛苦了。”
恪谨亲王噙着泪点头领旨,一回身看见元春姐妹,怒火在脸上一闪,强自压住,别开脸办差去了。
太后也不管他,指指探春:“你回你住处,替太子抄往生咒,一万遍。”
探春深深叩头:“臣女谢恩!”
再指元春:“你随我来。”
元春有些茫然,愣了一愣。
孟姑姑一个眼风过去,早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宫人过来,一把拎起元春双臂,押送犯人一般,跟在太后身后,离开了。
探春扶着早已跪得生疼的膝盖,踉跄站起。
看向元春背影的目光,无尽哀痛。
长姐,保不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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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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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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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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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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