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伏在地上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不抬头,也不做声,只是颤抖着,轻轻地叩了个头,以额触地,便再也不动了。
她不做声,不反驳,便是以静制动。
这般模样,太上和太后反而不好朝她发作。
二圣对视一眼。
太后轻轻叹气,摇了摇头,别开了脸,慢慢伸出手,站起身来:“这大衣裳挺得慌,你们几个,过来服侍我换身衣裳去。”
离太后最近的杨丽妃和寇昭容忙都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去接了太后伸出的手。
另外一位窦婕妤也明白过来,恭敬起身,跟在太后等人身后,窸窸窣窣都去了后头的寝殿。
正殿里只剩下太上皇、跪在地上的贾元春和五位皇子。
“小七啊,你在凤藻宫住了多久啊?”太上慈祥地问七皇子。
七皇子仰头看他:“回皇爷爷的话,四个月零十七天。”
“哦?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太上笑起来,伸手把七皇子再往自己怀里抱了抱。
七皇子被这一个亲近的拥抱赋予了更大的勇气,大声说:“因为孙儿在凤藻宫度日如年!
“贾贵妃宫里的人都当孙儿是个外人!鬼鬼祟祟地监视我,还打着伙儿排挤我的乳嬷嬷!
“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们都要告诉贾贵妃!她们甚至连我在太傅跟前背书错了几个字都要跟贾贵妃说!
“贾家的人还当孙儿奇货可居!贾贵妃的祖母进宫时,孙儿还没在玉牒上写进贾贵妃名下,她就敢让我喊她曾外祖母!”
七皇子满面仇视地盯着地上的贾元春。
太上皇却慢慢地松开了抱着他的手,顿了一会儿,才又轻声问了一句:
“那你又听谁说的你父皇不想把你记在贾贵妃名下呢?”
七皇子气鼓鼓地瞪着贾元春的头顶,哼道:“我的乳嬷嬷告诉我,皇后娘娘身边的朱樱大姐姐跟她说的!
“还有,我在太子哥哥那里住着的时候,也听见有两个姑姑这么议论来着!”
太上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把他从怀里抱出去,指了指自己的对面,众皇子身侧那个空着的垫子,让他也坐过去。
七皇子脸上带着一丝忐忑坐好。
太上这才慈爱地笑着看向众皇子,和声问道:“谁能告诉皇爷爷,小七说的这件事里,哪个人做得对、哪个人做得错呢?”
众人迟疑地对视一眼,不知该怎么答才好。
七皇子也一脸迷惑地看着太上皇:“皇爷爷,难道除了贾贵妃,还有谁做错了事吗?”
太上笑了笑,问:“小七觉得,贾贵妃做错了?那她哪件事做错了呢?”
七皇子噘着嘴想了半天,哼道:“她放纵自己宫里的人监视我,还放纵她娘家人乱认皇亲!她贪婪!”
“哦,贪婪。”太上笑着看向其他皇子,目光逡巡一圈儿,落在了二皇子身上,“小二,你觉得呢?”
二皇子迟疑半天,才道:“贪婪二字,算是诛心之论。
“父皇既然让七弟住进凤藻宫,那就是想让贵妃照看七弟的意思。
“七弟所谓的监视,其实是所有宫人们的责任。琇書蛧
“我在宫里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跟随我的内侍宫人,也一样事事都要禀报我母亲的。
“不然的话,母亲对我们的事情一无所知,又从何教导规劝我们呢?这是她们为母的本能和天职。
“七弟,你生母吴贵妃在世时,其实也是一样的。只是那时你年幼,没注意到罢了。”
太上捻须微笑点头:“嗯,说得好。”顿一顿,又问,“那贾家的行为呢?小二觉得如何?”
二皇子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迟疑道:“这个孙儿就说不好了。
“照说,七弟有自己的外家,也都好好的。贾家若是避嫌,只论尊卑,不论亲疏,也是可以的。
“但七弟养在了贾贵妃宫中,贾家愿意替贾贵妃表达一点儿亲近之意,向七弟示好,这也无可厚非。
“毕竟七弟年幼,若是能得到两个外家的疼爱,难道不是更好吗?”
说着,疑惑地看了七皇子一眼,又看看太上皇,声音低了下去:
“所以孙儿反而觉得,引着七弟把一件可以往好处想的事儿、却弄得七弟这么恨意满胸的人,反而该拷问一下她的用心……”
太上呵呵直笑,往前弯了弯腰,伸手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不错!你母亲虽然品阶不高,却是个极刚正直率的女子!她把你教导得很好!”
二皇子的眼睛闪闪发亮,笑出了一口白牙:“谢皇爷爷夸奖!”
一见二皇子得了赞扬,剩下的几个哪里还坐得住?
三皇子还没开口,四皇子便抢着说道:“皇爷爷,孙儿认为,皇后娘娘身边的朱樱、太子哥哥宫里的那两个宫女,都做得不对!
“不论父皇让七弟住进凤藻宫,还是让七弟去太子哥哥宫里住着,都有父皇自己的用意。
“她们几个不应该揣测父皇的想法,更不应该胡乱说出去!
“七弟和贾贵妃本来就不是亲母子,本来培养感情就挺费力的,让她们这么来回一传闲话,不就更费劲了吗?”
太上捻着须连连点头:“嗯嗯!嗯!小四说得也对!很对!”
三皇子等他们都说完,看看七皇子已经惨白的小脸儿,慢条斯理地加了最后一句:
“照孙儿看,其实最错的便是七弟的乳嬷嬷。
“吴贵妃没了,七弟又不信任旁人,这位乳嬷嬷便是七弟最贴心的人。
“她若是不在七弟耳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七弟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从哪儿知道这些亲疏远近的破事儿去?
“说到底,是吴贵妃给七弟留的这位乳嬷嬷,没安好心。巴巴地挑拨七弟跟贾贵妃生分!”
太上眼中精光一闪,紧紧地盯着三皇子:“小三这话,算是说到根儿上了!”
谁知三皇子并不激动,只是笑了笑,摸摸鼻子,又哼一声:“一个乳嬷嬷算什么根儿?
“若说根儿上有错,也是父皇的错。
“吴贵妃没了,小七年纪这么小,他最贴身的人,父皇竟不细细查看人品,由着她们带坏小七,哪有他这样当父亲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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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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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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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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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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