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样白吃白喝,北突就不管管?”
“管什么?”老人摇摇头,“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附近的兵油子,从来就没把我们当人,几十年前,若是谁家漂亮姑娘走在大街被他们看到了,大半夜就得掳掠回军营……”
说到此处,老者突然止住了话头,过了好一会,叹了口气继续道:
“虽说这些年北突对十四州的重视加深了不少,一些汉人凭借自己的本事也能走入北突朝堂,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已然入朝为官的人落得个里外不是人,不过好在有权在手,十四州里的北突军不敢像曾经那般明目张胆了。”
老者说话的功夫,炉灶方向传来阵阵包子香气,老人起身离去,不大会就端来两屉包子,看样式是江南的小笼包。
将包子放到肚子咕噜作响的两人面前,老者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
“老朽祖上是江南的,也曾是世家出身,宋末来这边做生意,当时刚好赶上元军进犯,家财被掠夺一空不说,人也被困在了这地方。
之后数代人日子过得都很清苦,好歹做包子的手艺没落下,现在到了老夫这一辈,无儿无女,能干一天是一天。”
王柄权将一只包子塞进嘴里,也不嫌烫,直接嚼嚼咽了下去,而后道:Χiυmъ.cοΜ
“老人家就没想着回中原看看?”
“怎么不想?”老者叹了口气,“父亲在世时是读圣贤书的,他老人家时常在茶余饭后念叨着‘烟花三月下扬州’,说那里才是庄家真正的故土,子孙后代终有一日要落叶归根。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王朝迟迟没有收复十四州,我从少年等到中年,又从中年等到老年,一腔热血都等凉了,眼见黄土都盖到了脖子,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见识到中原收复失地的一天。”
老者说到最后,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但他立马又挤出笑容道:“让二位见笑了,一上了岁数,话就不自觉多了起来。”
不等王柄权开口,王潜山率先搭话道:“王朝已经收复十四州了,老人家您不知道?”
“啊?”老者一愣,他看着少年,用已经不太灵光的脑袋仔细回想起来。
这些年他几乎每天都在这条路上摆摊,风雨无阻,官道上来来回回这么多人,可还没听说过十四州要改天换日了。而且就在前不久,源源不断的北突军浩浩荡荡朝南而去,听说是要攻打中原,当时老者还中原百姓担心了一把。
王柄权见老人的样子,心中猜出了大概,他点头附和道:
“确有此事,前不久那场大战,王朝胜了,北突不仅老实退了兵,还答应将十四州尽数归还,如今陛下已经命人交接了。这里是妫州边境,在十四州中位居腹地,往东有顺州,往南有幽州,想来消息传到此处尚需要些时日。”
王柄权话音刚落,东南官道上便响起一阵马蹄声,烟尘弥漫遮天蔽日,衬得两杆大旗分外醒目。
……
马队逼近,三人看清旗子上的内容。为首一骑,手举正黄镶红边大旗,旗子正中写有一个“王”字,周边九龙环绕,乃是不折不扣的皇旗。紧随其后的,是一面蓝灰相间的旗子,旗上一个“严”字,笔法犀利气势凛然。
老者一时间失了神,呆愣愣望着披甲挂胃的队伍。
队伍前头一名将领装扮的人看到老者,率先勒住缰绳,身后部队亦是同时止住马势,不显一丝慌乱。
将领翻身下马,来到老者身前,一抱拳道:
“这位老人家,敢问此去妫州还有多远。”
老者仍处在震惊中,听闻对面问话,这才战战兢兢道:
“这位军爷,请问你们打哪来啊?”
“本将自开平卫而来,隶属北部严家军,此次奉皇命前来接手妫州,不会惊扰当地百姓。”
老者闻言瞪大了双眼,抬抬手想要指路,可还没等开口,老泪就不受控制流了下来。
……
王柄权父子二人早在老者发呆时就抽身离开了,而后经过一下午的颠簸,终于在天黑前进了妫州城。
兴许是还没接到通知,妫州守城士兵依旧一丝不苟地对来往行人进行盘查,中途还会不时同进城之人交谈几句,以验证对方的身份。
父子二人在城门不远处停下脚步,王柄权平静开口道:
“接下来我们看到的,是武幽十四州百姓的真实生活,当年元兵南下,十六座州城首当其冲。
最北部的儒州率先失守,元军攻入城中大肆烧杀抢掠,之后又继续南下宫至妫州城。
当时守城的是一个名叫怀南化的将领,他没有效彷儒州将领死守城池,也未学武州将领主动出击,在明知元军会大肆杀戮百姓的前提下,反而主动大开城门求降。
一座未被损毁的城池,最是适合作为南下的前站,北元军以此为依托,步步拿下十六座州成,最后彻底入主中原。
北元也确实没亏待这位贩国求荣的将领,直接给了他一个仅次亲王的职位,当时权势滔天的萧家还将其收至门下,怀南化摇身一变成了萧南化,估计他祖宗知道了都能把棺材板踹碎。
兴许是亏心事做多了,怀南化自打改换门庭后,一向低调行事,身边护卫如云,就连唯一的子嗣都被他私下过继给了萧家另一名门人。
萧家枝繁叶茂,族内又一向不缺能征善战的武将,怀南化死后,他儿子又戴上一顶不小的官帽子,可怀家犯下的罪行太过深重,就算藏得再隐蔽,仍旧会被有心人挖出来。
怀家那唯一的后人,在之后二十年间受到了上百次追杀,他虽然没有他爹的本事,但怕死却是更甚,即便跟小妾做那事,身边也得站三五个护卫。”
王柄权说到此处,止住了话头,面露尴尬转头看了眼正处青春期的儿子,后者并未有什么特别表现,面色平静道:
“然后呢?”
“然后有人比他还能隐忍,十几年如一日的巴结他,带他去各个大小青楼,最后这位怀家后人死于花柳,死得十分痛苦。
所有人都以为回家绝了种,便没再关注,况且那时的中原已然被北元把控,刺杀皇室尚且来不及,哪有人去管一个小角色,于是让怀家唯一一根独苗活了下来。”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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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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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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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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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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