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师父为何求那人让我进白虎堂?”苏离问道。
“为何?当然是为了你。”苏莫瞥了眼少年回道。见少年还是一头雾水,便耐着性子解释道:“白虎堂,主授军阵之术,是所有军伍中人向往的至高学府,宛州地界不提,中原五州所有知名将领出自白虎堂的便占了十之二三。你来此学习,在修习军阵之术的同时也能更好提升修为,所以为何不来?”
“师父是想让我从军?”
“那你说说你想做什么,为师听听。做个猎户,像你爹一样?”苏莫反问道。
“像我爹也没什么不好。”苏离低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苏离许是觉得自己说得重了,语气缓和了一下,说道:“为师不是说你爹不好,作为一个猎户,他做的极好;作为一个父亲,他也做的不差。但那只是对于你爹自己而言,那是他的路,并非是你的路。”
“我的路……”苏离陷入了沉思。应是这些年自己一个人生活惯了,每日练刀、打猎、整饬院子、接送萍萍,在师父出现之前,这些便是他生活的全部。
见少年还未想清楚,苏莫换了个方式问道:“说说你最想做的事。”
“我最想做的便是保护好萍萍、虎子、李婶、还有师父您……”少年思考了一下,继续道:“再加上拓跋、还有姬姑娘,还有所有帮助过我的人,给过我饭吃的人。只不过我有些不确定拓跋和姬姑娘到底愿不愿意让我保护她们……”www.xiumb.com
“想保护的人倒是不少。”苏莫拐上沿河的一条石子路,继续道:“那你想过如何去做吗?用你手中的刀?”
“嗯。”苏离点点头。
“光凭手中刀,又能保护的住几个人呢……”苏莫挑了路旁一张供人休息的木椅坐下,似乎在问自己。“保护不了几个人的,有时甚至连保护一个人都很难做到。”
苏莫示意苏离坐下,见后者执意在身旁站着,没再坚持,缓缓道:“习了这世上最顶尖的刀术,也不过一刀斩百甲而已。人总会力竭,刀也终会刃卷,若要想保护更多的人,便要习得可斩千万人的手段。你应该庆幸那天想要杀人夺宝的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钟夜黎,如果是他两个哥哥其中任何一个,你都会死。”
“难道像他那样的人很多吗?”苏离想起那人的嘴脸,心中有些烦闷。
“准确地说,是像他那般不讲道理的人很多。”苏莫纠正了一下少年的话。
左右要见到钟家老祖宗后才能决定后面的事,苏莫也就没再和少年争论入不入白虎堂的问题。他自幼在观星楼长大,尽管地位不够没有接触到楼内观星知命的无上法门,但最起码的观望之术还是懂一些的。苏离面上隐隐有王者之相,破四境之时更是以霸道左右身周四尺之气,以及那极有可能是上古血脉的黑虎灵觉最是强大,若这少年什么没有偌大气运,断无可能让其俯首帖耳。
“回吧。”苏莫站起身,走了一天确实有些累了。
苏离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少年当然知道师父安排他进白虎堂学习是为了他以后打算,他也并非执意拒绝。只是这种被安排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而已。此刻见苏先生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在前面走,约莫是被自己惹生气了。
“这几天你都不要走出屋子,就在里面读书,等办完了事情就回去。”
“哦……知道了师父。”少年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
苏莫心情舒畅的笑了笑,心道:“跟我斗!”
……
钟府。
月色下,紫衣男人跪坐在庭院当中,等待召唤。
这一代的钟家老祖宗单名一个儒字,也是其时钟家最小的儿子。上一代老祖宗给他起了这个名字,便是期许他能远离军伍与纷争,为家族的延续走一条新路。历史上的钟家子弟马上封侯的不少,死去的同样也不少;即便是侥幸在战场上活了下来,多半也在后续纷繁的党争中凄惨死去。所以偌大钟家便只剩下钟儒这一脉了。只是钟儒此人完美的继承了钟家烈火一般的性格,与他的儒字截然相反。
百年前,掌控宛州的安南王白奕起兵造反,将熊熊战火燃至雷镰山脉南端。时年二十出头的钟儒随军出征,立下战功无数。在最后决战之前,钟儒亲率五千铁骑星夜兼程翻越雷镰山脉,在叛军身后神兵天降一般现身,穿插绞杀,直取中军,最终斩下反王白奕的头颅,而五千铁骑余者不过百人。
如此丰功之下,白氏王朝不敢吝啬封赏。拜钟儒定南大将军、封槐南候、万代不易。而钟儒此人聪慧异于常人,知晓各方势力甚至白氏对自己在军中声威忌惮极深,因此急流勇退,辞掉军职,只领了候爷爵位便回了槐南城。后向朝廷请旨创办白虎堂,一心教授军法,不理政事。朝廷也乐得如此,给予白虎堂极大的资源倾斜,这才极快的造就了白虎堂天下第一军武堂的地位。
除了明眼人之外,寻常人等哪能想到钟儒这一手以退为进更加增强了其在军中的莫大影响力。同时以重金贿赂朝中近臣混淆皇家视听,就安然发展到了如今。
正屋内的烛火亮了起来,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屋内响起:“进来吧。”
钟夜胥不敢怠慢,叩了个头站起身推门而入。
钟儒已是一百二十岁高龄的老人,对于八境巅峰的武者而言,如此高龄基本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老人身躯高大却似乎怕寒,暑气浓重的天气里也披着厚厚的大氅,面上布满暗斑,一眼看去便是大限将至的样子,只是那一双虎目中偶尔掠过的寒芒才让人惊觉面前这位毕竟是统帅过千军万马的武将。
钟夜胥推金山倒玉柱地跪下,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下头,道:“父亲勿怪,儿子有紧急事情,不敢等到明天。”
“嗯!”老人低沉的应了一声,道:“何事?”
“那名与老三在卸龙岭有了纠葛的少年来了槐南?”钟夜胥谨慎的说道。
“嗯?”老人的面上掠过一丝阴翳,道:“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只是夜白已经说了此事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也同意不予追究了,还来报我为何?”
听父亲语调升高,钟夜胥有些惶恐道:“禀父亲,那少年想入白虎堂修习?”
老人本已准备起身回屋,听得此言,一双虎目瞪得溜圆,正要发怒之时却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缓缓道:“你继续说。”
钟夜胥冷汗都快流出来了,听罢心中一定,道:“那少年的老师,与儿子旧年相识。年前来到宛州,在婺祺镇做了个学堂教习。儿子原以为他不愿来见我,未曾想今日为了这个少年却来了。”
“你那个旧识是什么人?你什么时候和教书先生扯上关系了?”钟儒似来了兴趣,追问道。
“观星楼逆徒,苏莫。”钟夜胥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十二年前,离都城下相助赵辟的便是他,破十境不成,从此消失。年前随一条商船在青石港登陆时被云鹰发现。不知为何,境界已跌落至三境,但感知极强,云鹰也不好近身追踪。”
“十境?”老人陷入沉思。钟夜胥最为担心的便是父亲听到楼里的人来了宛州会大发雷霆,现在见老人似不在意,不禁也松了口气。
“那苏莫想要拜访父亲,他说兴许可助您破镜,代价便是……”钟夜胥犹豫了一下,咬咬牙继续说道:“代价便是请您准许那少年入白虎堂,还有夙夙。”
钟儒听完钟夜胥所述,脸上看不出阴晴,缓缓道:“明日午间带他们来见我。入白虎堂不是不可,但要通过考核,我白虎堂不是阿猫阿狗也能进来的地方,至于夙夙,这个人以后就不要再提了,由这个孩子自己选择吧。”
钟夜胥听罢,心道:“老三还不如那阿猫阿狗呢,不也进了白虎堂了么。”但他面上是决计不敢露出内心想法的,躬身道:“儿子这就去办。”
“你麾下几名云鹰?”老人突然问了一句。
“三名。”钟夜胥猛地发觉了自己的纰漏,噗通一声跪下,霎时汗如雨下。
“都杀了吧!”老人扔下这句话,便起身回了屋,留下钟夜胥一个人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钟家坐镇槐南一隅却能将整个宛州掌控于手,靠的便是两个,一是军中影响力,再就是云鹰这支黑暗中的力量。除了钟家老祖宗没有人知道这个组织的实际人数是多少,将云鹰的一部分交给两个儿子,也是让他们提前熟悉这个组织的运作方式以便选择一个来接手。钟老爷子家中安坐都能知道州牧大人晚间吃的什么、见过什么人以及给朝廷的奏章中又罗织了钟家多少罪名。但楼里的人来了宛州,并且距离他如此之近,他竟然不知!
当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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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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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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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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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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