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想到,昨夜武庙风波尚未淡去,来自“武林盟”的一条召集令,便再度掀起风暴。
“不要急,慢慢说。”一静斋小院内,老树下,一袭青衫的季平安安抚住满身汗水的二人,递上一盘清爽的香瓜。
黄贺和俞渔没有吃东西的心思,前者正色道:
“禀公子,根据我打探到的消息,这条‘豪杰令’是昨晚送到城内的,今天才传递开。”
季平安“恩”了一声,表示了解,他靠坐在藤椅中,问道:
“你的意思是,武林盟要对四圣教宣战了么?”
九州的江湖势力也有诸多划分,大周境内,执牛耳者为“武林盟”,也是中原二州最大的江湖势力。
即:所谓的各大派联盟。
当今出任盟主者,名为江槐,也是“黑金当铺”女掌柜的兄长,季平安的熟人之一,武道宗师江春秋的后人。
“五大门派”的层次,距离普通人较远,对绝大多数百姓而言,江湖武林中的高手,诸多门派、奇人才更为常见。
黄贺点头:
“是的。据说最近这段日子,四圣教余孽在各地重燃,余杭城只是其中较为重要的一站。而四圣教的扩张也似乎威胁到了整座江湖……
不少江湖中恶名昭著的人物,都被该教派收归门下,四处散播,在民间敛财,乃至对一些小门派,或商行出手,搜刮资源。
已闹出不少祸端,武林盟这时候站出来,也不意外。”
旁边,穿着浅粉色罗裙,脸孔粉白精致的俞渔眨眨眼,也做出一副很懂的模样:
“没错。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武林盟不会允许四圣教重出江湖的。这次所谓的豪杰令,便是知会中原各地,将在半月后于澜州‘栖霞镇’举办一场会议,商讨关于如何应对四圣教的问题。”
黄贺脸色严肃,说道:
“公子,我觉得这场会议需要重视,按照您的说法,四圣教可能掌握着关于星空的秘密,这次江湖聚会,四圣教不可能坐以待毙,最起码也会派人前往探听,甚至予以破坏……或者,武林盟既然敢召集这场聚会,想必掌握有一些信息。”
俞渔看了他一眼,撅了噘嘴。
觉得自己没这个前博士能说,忙抢白道:
“没错。我道门虽强,但过江龙也不压地头蛇,四圣教藏在江湖中,若说了解,道门还真不如武林盟。”
两个人一唱一和,都表达了对此事的关注。
季平安沉默,心道:
原来监正的“预言”应验在这里。Χiυmъ.cοΜ
按照他的判断,武庙事件已算是城内重生者的最后一次反扑,接下来城内短时间内,恐不会再有重生者冒头。
而根据他从“碎片”中获取的情报:
必须在“劫”来临前,收集到至少“九块”星辰碎片,即:
杀死九名重生者。
如此,才能拥有面对未来变局的底气。
所以,无论从收集碎片、寻找老朋友聚拢势力、还是调查星空真相的角度,武林盟的这次会议,都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他也可以苟在城中,在大弟子的庇护下避免可能到来的危险,但那又岂会是他的风格?
“有道理,”季平安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黄贺你与沐夭夭留下看家,安心修炼,我与圣女前往赴会。”
沐夭夭坐在旁边,正鬼祟地趁三人不注意,偷了只香瓜在手上啃,闻言愣了下:
“为啥不带我去了。”
季平安无语地瞥了这吃货一眼,没好气道:
“你说伱从打来了余杭,还干了啥,还不提升修为,等徐监侯过来看她怎么收拾你。黄贺你这段时间盯着她修炼,等我回来看结果。”
沐夭夭大吃一惊,香瓜都掉了。
黄贺点头:“是,公子。”
俞渔顿时扬起下颌,得意地瞥了二人一眼,一副:
看看吧,果然还是本圣女更值得托付。
然后开开心心,回房收拾行李了。
季平安怜悯地看着戏精,他不会说,是因为自己此行必然会遭遇危险,三人里只有圣女有足够的底牌可以抗雷。
不过在出发前,他的确还需要安排一些事。
想到这里,他起身离开老柳街,一路踩着霞光往东,在最后一缕阳光落下后,抵达裴氏府上。
……
“李先生请进,我这便知会夫人小姐。”
裴府管家得知“李安平”来访,忙不迭亲自接待。
老管家虽不知他真实身份,但反复被主人叮嘱过,一定要以贵客礼仪接待。
季平安淡笑道:
“不必了,我这次是前来见老家主的。”
因为上次二房等人来闹,裴武举出来平乱,管家也知道这位卦师与老家主相识,心下吃惊,却不敢耽搁,忙将季平安带到别院外。
而后懂事地退去。
季平安推开院门,熟门熟路抵达听潮亭,只见古色古香楼阁上悬挂灯笼,潭水中倒映着灯影。
“哗啦啦……”
池水忽地隆起,居中分开,须发扎在脑后,面容苍老的老武夫破水而出,一跃上岸,惊讶道:
“先生怎么来了?”
季平安没废话,屈指一弹,丢出一枚瓷瓶,说道:
“上次说过了一月,再来帮你压制疯癫,接下来我会离开余杭几日,不会很久。但为免耽搁,先将丹药送你。”
裴武举一愣,大手抓住瓷瓶,颇为意外,却也没追问,而是说道:
“多谢先生。裴某有一事不解,不知当问否?”
“说。”
“昨夜裴某感应到城中变动,今日方知出了何等大事,不知先生知晓此事经过否。还有,我昨夜隐隐感应到西山齐念的气息。”老武夫斟酌道。
同在余杭,裴武举与齐念也算老相识了,准确来说,当初老武夫没少上西山找齐念打架,切磋武道。
当时又只有他这一个坐井巅峰在城内,故而有所察觉。
季平安看了他一眼,说道:
“是我找他出山的。”
这简短的一句话,落在老武夫耳中,却令他难以遏制生出惊悸震撼的情绪。
顿时明了:
昨夜风波中,拯救了余杭城的幕后之人,便是眼前的少年。
他虽知晓季平安乃国师选中之人,但此前更多是尊敬季平安代表的“国师”,而非其本人。
如今看法却大为不同,这位江南巨擘目光唏嘘,由衷感慨道:
“先生手段,果然不凡,裴某人佩服。”
季平安淡笑道:
“不必。上次还曾说,要帮你调理武道上的桎梏,这便开始吧,有什么修行上的问题,尽快问。”
若在此前,听到一个破九境的年轻人,大言不惭要指点自己,裴武举心中定满是不屑,但如今却不敢小觑。
略做迟疑,将自己遇到的问题描述了下。
季平安说道:
“你搞错了,这处经脉不该这样走,我画图给你看。”
“这里的想法是对的,但绕了弯子,可以这样改动。”
“你这个问题在坐井境很常见,其余体系会好解决一些,但武夫途径就很难,不过我有办法,你且听着……”
听潮亭下,顿时出现了一幕匪夷所思的奇景。
名震江湖的裴武举,曾经的武疯子,卡在坐井巅峰多年的老牌强者,竟躬身不断虚心请教。
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却仿佛不需要思考般,随口给出答案。
老者没有该有的威严与傲慢,年轻人也并无应有的谦虚与低调。
可在场二人却不觉得有任何问题,裴武举越听,看向季平安的眼神愈发震惊。
他打磨武道许多年,年轻时也曾败尽各路江湖高手,天赋悟性都不错,若非困于天地灵素低谷,以及疯癫顽疾,是有机会冲击观天武夫的存在。
这样的人,心中自有十足的傲气。
也曾觉得,起码在坐井境界,他已经走到武道的尽头。
可直到此刻,却骇然发现,自己仿佛回到昔年短暂跟随在国师身旁,聆听指教的那一段时光。
季平安随口的一句话,就令他困扰多年的问题迎刃而解。
他以为自己已打磨到完美的武道功法,在季平安眼中,却是颇多缺漏,随口的几句指点,就令本来“完美”的武道,原地拔升了好几个层次。
恐怖!
只有恐怖两个字才能形容。
裴武举起初还有些试探与得意的心思,想着便是国师的继承人,见识卓绝,也不会与自己差距太大。
可很快的,他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季平安的指点完全是高屋建瓴,堪称降维打击,令他宛如醍醐灌顶。
固有的一些对武道的理解,被直接推翻,仿佛看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这不是实力的差别,而是对武道理解境界上的碾压。
裴武举头皮发麻,身体不由自主地放低,语气也愈发敬畏,仿佛求知若渴的学生。
这一幕若是给外人看见,必在江湖中掀起轩然大波。
而就在裴武举听的如痴如醉,隐隐察觉境界松动时,季平安却停了下来。
打量他一眼,淡淡道:
“今日说的这些,对目前的你已足够。说再多,反而不美,趁着我外出这段时间,将这些消化掉,等我回来再继续。”
裴武举满脸遗憾,只恨自己层次太低,急声问:
“先生多久能回来?”
季平安想了想,参加一个江湖会议罢了,说道:
“一月左右。”
裴武举点头,强行按耐欣喜,问道:
“我观先生似并非主修武道,您这些知识……”
季平安洒然一笑:“国师传授。”
果然如此……裴武举并不意外,不禁憧憬:
“只恨老夫没那般好运,未能及早拜入国师门下,憾!憾!憾!”
现在也不晚……季平安笑了笑,又刺激了一句:
“齐念距离突破也不远了,我倒是希望不久的将来,余杭能同时多出两位观天。”
恩……那时候我手底下能用的人就多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只留下老武夫怔然在原地,而后斗志燃起,主动开始卷了起来。
……
离开别院。
季平安不出预料,看到前方等待的三人,分别是裴氏母女,以及“江湖萌新”裴钱。
穿着紫色长裙,头戴金步摇,气质温婉雍容的李湘君见他走出,眼睛一亮,忙一手牵着女儿,一手牵着儿子迎了上来,端庄美艳的脸庞上扬起笑容:
“先生要来,怎么不早说一声,湘君也好安排接待。”
夫人你为何如此热情……季平安微笑道:
“临时有些事要与老家主商谈。”
李湘君“哦”了一声,美眸愈发明亮,忽然说道:
“巧了,我这边正有些事想找先生。”
“说。”
“是这样的,我是想着,一静斋是否还缺人,我这女儿和儿子,可否送到你铺子里,跟在先生身旁学习一段时间。”
季平安怔了下,心想莫非方才给你爹授课的一幕给你看着了?
“夫人,这……不合适吧。”
李湘君热情道:
“很合适,很合适,秋苇这孩子年纪恰当,也算饱读诗书,配给先生做……个账房还是绰绰有余的……”
旁边,被娘亲拽过来裴秋苇尴尬的脚趾扣地,文静温婉的脸蛋染上酡红:
“娘,你怎么……”
裴才女顿时有种自己身在青楼,被老鸨母亲拉着接客的古怪感觉……
季平安沉默了下,委婉道:
“我那铺子倒也不缺账房。”
李湘君见状,眨眨眼,又拽过来裴钱,说道:
“那我这蠢儿子也是合用的。”
季平安好奇道:
“裴公子这个时候,不该在族中主持大局么。跟在我身边是很危险的。”
李湘君忽然叹了口气,苦笑道:
“这孩子不成器,之前出去游历江湖,也没什么长进,留在家中,迟早要废掉,一个缺乏磨砺的男子,如何能继承裴氏家业?他那兄长当初不也是在江湖中险象环生?”
这一刻,季平安突然明白了这个女人的不容易。
最优秀的长子死了,夫君虽活着回来,但修为受损严重,父亲也还不知能撑多久,小儿子还不成器……一个女人,想撑起偌大的世家,谈何容易?
若有可能,堂堂裴氏夫人,岂会这般向一个“司辰”谄媚?
季平安轻轻叹了口气,瞥了眼她雪白脖颈上的项链,说道:“我这几日要出城,参加栖霞镇武林会盟,裴公子若要跟着,便跟着吧。”
李湘君大喜过望,忙点头应下。
这时候,全程懵逼,被娘亲生拉硬拽过来的裴钱终于明白,自己好像被卖了,不由恼火:“娘,你这是何意?我承认还没能力继承大哥的担子,但便是要历练,也有铁砂,怎么轮得到……”
季平安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忽然抬手拂过面庞,换回原本的容貌:“怎么轮的到什么?”
嘎——裴钱圆润喜庆的脸上,眼珠子瞪圆,张大了嘴啊啊啊个不停:“季……季……”
他激动地看向娘亲和姐姐,想要介绍,旋即见母女花一脸淡定,突然意识到: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季平安摇了摇头,忍不住对李湘君道:“这号练废了,换个吧。”
美妇人愣了下,没听懂,等季平安离开,裴钱兴奋地回去收拾行囊,她才看向素来聪慧的女儿:“换号……是什么意思?”
裴秋苇不愧是才女,冰雪聪明,硬生生凭空猜出大概意思,凑到娘亲耳畔,细声细气解释了下。
李湘君羞的粉面微红,又觉得颇有道理,但想到夫君如今枯瘦的状态,又轻轻叹了口气:“练小号,谈何容易?”
……
离开裴氏,季平安见时辰尚早,便施展土遁一路出城,抵达了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山丘上。
盘膝打坐,抬眸望着头顶漫天星斗,出神了一阵,从怀中掏出锦囊,“啪”地倒出星辰碎片。
星官途径有一条规律:
预测出的命运,难以规避,但可以准备。
换言之,监正预测到他将遭遇危机,那就算他选择躲在城里,危机也很可能降临。
甚至于,正因为他躲着不出去,才撞上的危机。
都有可能。
这就是命运的奇妙,但与之对应的,他可以进行提前准备,以减轻危机造成的后果。
就如当初在神都,鹿鸣宴上被刺杀那一次般。
“升级到三块后,借助这东西修行的效果应该更好了吧。”季平安思忖着。
上次他就发现,以碎片为媒介,吞吐灵素的效率大增。
当然,这也是有极限的,吞吐到体内的灵素需要时间消化,彻底转化为气海内的力量,这个步骤是难以省略的。
否则,他完全可以躲起来,疯狂修炼到神藏,再出山。
“另外,道尊打给我的那一股神秘的力量,也藏在这碎片中,似乎要等我与这碎片建立的联系更紧密,才可以动用……呵,有点法器认主的意思了。”
季平安自嘲一笑,不再多想,手持星辰碎片,闭目吐纳修行。
仿如两千年前,道尊手捧“天书”的一幕。
呼……吸……
他手中星辰碎片闪烁湛蓝光辉,漫天星光朝他汇聚。
恍惚间,季平安头顶仿佛升起一条星光凝成的天路,直通深邃古老的苍穹深处。
……
城内,红拂街。
一间凡人看不见的店铺内,穿着墨绿色旗袍,梳着这个时代罕见发型的江小棠靠坐在摇椅中,手中的一杆烟袋轻轻摇晃。
桌上,摊开那一纸兄长送来的信函。
青烟缭绕中,江小棠叹了口气,说道:
“栖霞镇武林会盟,我过去几天,很快就回来,你们好好看着铺子,丢了一样东西,老娘回来拿你们是问!”
门口垂首而立的两名江湖汉子应声。
“好了,滚吧,今天歇业。”
江小棠烦躁地赶走二人,这才起身,拿起一张包袱皮,将那一册季平安整理出的《破煞功》装在其中,起身离开了黑金当铺,反锁大门。
过了好一阵,街角一道头戴斗笠,腰间悬着一柄细剑的身影再次走来,在挂着“打烊”牌子的当铺前站定。
斗笠帽檐抬起,显出一张漂亮的少女脸孔,一双眉毛,搭配齐耳短发,显得人格外英气。
“……又关门。”
魏华阳无语地看着那只牌匾,强忍着不去轰开大门的冲动。
若非城中最近风声鹤唳,朝廷、道门、御兽宗、学宫等势力扎堆,对风吹草动无比敏感,她才不惯着这铺子。
“罢了,和谐社会救了你。”魏华阳轻声嘀咕,念出了离阳真人曾经的一句“家乡话”。
转身往客栈走去,临近时,忽然听到路旁有江湖人在议论“豪杰令”。
魏华阳突兀站定,斗笠下小巧精致的耳朵动了动,如同草丛中听着远处声音的兔儿。
“栖霞镇……武林会盟……”
“四圣教……”
魏华阳咀嚼着听来的内容,眼睛一亮:
“似乎,是个好去处呢。”
她不禁想着,而且……栖霞镇这个名字,她也有些熟悉。
千百年过去了,沧海桑田,物是人为,世界变了很多,但也有一些名字没有变,栖霞镇就是一个。
记得当初,自己还和离阳仗剑江湖的时候,就曾去过那里。
想到这里,当年一手缔造了道门的初代掌教眼神有些迷离,像是沉浸于往昔的记忆之中。
而就在这时候,她敏锐地扭头望向城郊方向,察觉到那边星光中的灵素在被吞噬。
“这般强烈的吞噬能力,莫非妖族强者么?”
魏华阳眼神一凛,可旋即,那波动又消失了,仿佛从不曾存在。
阴阳学宫,观星台上。
今夜无风,白发白须,穿着式样古怪长袍的钦天监正闭目打坐,忽然抬开眼眸,望向城郊某处,微微一怔,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这小子,果然还瞒着老头子一些东西。”
轻轻叹了口气,监正有些无奈地一拂袖子,遮住了那一角星空,以免被城中高手察觉,嘀咕道:
“这么不小心……不会是笃定我会给你擦屁股吧。”
……
郊外,荒僻的山头上。
季平安独自一人盘坐,沐浴在无形的星光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气海内骤然轰鸣,第五粒金色星光凝聚,季平安身周灵素潮汐般翻涌。
他晋级破五境界了。
……
错字帮忙捉虫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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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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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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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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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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