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卫生院。
时间退回到十分钟之前。
顾伯豪正在医院疗养病房里，与主治医生寒暄着，商量着后续的治疗安排事宜时，接到了许强的电话。
“豪哥..兵哥死了！”电话里，许强的声音沉重而哽咽。
从电话那头的外音里，顾伯豪还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汽笛和嘈杂的谩骂声，但此刻，顾伯豪都无心关心这些，他脑海里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
兵哥死了！
四个字宛若一柄重锤一样，砸向顾伯豪脑海。
老半天，顾伯豪都没回话。
“豪哥，你在听吗？兵哥死了！被人崩了三枪！！”许强呼吸急促再次说道。
“谁杀的他？”顾伯豪拿着手机，快步走到楼梯拐角处，沙哑问道。
“..当时在大马河坝，虽然光线很暗，但他说过一句话，声音很熟悉，是蝎子！以前给白凯南当枪的那个蝎子！”
“蝎子，你确定吗？”顾伯豪怔怔望着楼下医院停车场里的丰田皇冠，脑海里与二十多年交情的过往一幕幕宛若电影镜头一样掠过。
打架，砍人，追杀，外地逃难..江湖人经历过的何红兵都经历过，顾伯豪无法忘记每一次干架时，何红兵拎着管杀冲在第一线宛若身先士卒的将军一样的气概英姿，也无法忘记自己坐牢时，何红兵几乎每个月一次的探望，只有他是真的把顾伯豪放进了心里，其他的兄弟，诸如黎波韩越强甚至早已退隐的崔革陈宝刚等人，都很少来。
五溪道上，很多人都说，何红兵是顾伯豪的影子，是顾伯豪的化身，这话有一定的道理。
从何红兵身上，顾伯豪仿佛能看到自己的过去，他没有黎波的圆润，也不像韩越强，越混越油腻，他这个人，出道时是啥样，二十年以后还是啥样，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出走半生，归来依旧少年。
而今，少年不在了。
“确定。”
当亲耳从许强口中听见确定两个字时，顾伯豪数分钟前的犹豫踌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愤怒、懊悔和悲痛！
吕薄荣的到底是来了！真的来了！
不但来了，还杀了何红兵！
此时此刻，在顾伯豪看来，杀何红兵的凶手有三个，是蝎子，也是他，也是自己！
是蝎子的枪，杀了何红兵！
是他的出卖背叛，杀了何红兵！
是自己的优柔寡断，杀了何红兵！
“嘭！”
顾伯豪双目赤红，左手攥成拳，张开嘴，无声的吼了一声，一拳打在楼道的腻子灰墙上！
“豪哥..”似乎是听见了动静，许强有些诧异地喊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尸体抬回来，不要招摇，不要惊动官方。”顾伯豪说话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平静，平静到让电话那头的许强都感觉到了不安。
说完，顾伯豪挂断电话，随即掏出手机，直接给沈天和打过去。
很快电话接通：“豪哥？”
此时，沈天和正坐在尼桑面包车内，被于大海三人当街持枪追杀，从电话的外音里，顾伯豪能听见零星响起的枪声。
“红兵走了。”顾伯豪说。
“什么？”沈天和无比惊愕，“金友庚？不，他没那么傻，是吕薄荣的人？”
“蝎子动的手。”顾伯豪的语气低沉，话语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偏执、疯狂：“蝎子、黎波、汤力都得死！！在死之前，我要黎波跪在红兵的尸体前，他必须忏悔、赎罪！！”
电话里，沈天和沉默足足十几秒，才语气艰涩地说道：“可这一次，他还没露头！”
“99年，白凯南在野吉坪遭遇枪击，当时咱跟白凯南吕薄荣弄的很僵，道上人都在传，是你我干的，可真的是你我干的吗？后来我查来查去，当时有机会出现在现场，并且有这个时间的，九成可能性是汤力！”顾伯豪语速缓慢而低沉：“同样是99年，旧城区改造，小飞带人刚去旧城区，杜青就收到的消息，这么巧？后来小飞还失手把沈琨打死了，被迫去顺安躲灾，我当时一度怀疑是财神干的，但财神跟咱有深度合作，他根本没这个动机，还有上次老水泥厂，不是他背后递信还有谁？这一次就更绝了，大马河坝摆场的事儿，消息放出去满打满算没到两天，这么快，自顾不暇的吕薄荣就从谭星跑到瑞l来了？你那有枪声，是吕薄荣的人是吧？吕薄荣的人能精准到在大宛小区附近埋伏你，这已经说明许多问题！”m.xiumb.com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
“没那么多毕竟！我问你，你是gcd吗？”
沈天和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一个政党要保持长久的生命力，需要透明完善的法制，需要公平公正的治理理念，需要健全充分的监督体系。”顾伯豪语气低沉地说了句，顿了顿，从牙缝里蹦出一句分贝极低的吼声：“如果警察和法院能解决所有问题，还有我们的存在吗？！我们不是庙堂，我们是江湖，我们是黑社会！法院判不了他，我来判！关公治不了他，我来治！”
沈天和沉默一会，沙哑回道：“好，我马上通知坤沙。”
话音落，两人挂断电话。
顾伯豪连招呼都没打，站在走廊里，冲徐俊马涛等人招招手，便快步下楼。
与此同时，楼下停车场，黑色皇冠车内。
驾驶室的车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敞开，车门口的地上，有七八个熄灭的烟蒂。
停车场昏黄灯光下，汤力眼神透着挣扎地抽着烟，时而抬头望一眼医院大楼，左手拿着个手机，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的是拨号页面。
镇卫生院人很少，停车场距三楼楼道口位置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顾伯豪去三楼楼道口打电话时，汤力也听见了，也隐约看见了。
虽然，汤力不知道顾伯豪给谁打的电话，更听不见打电话说了什么，但隐隐约约的，汤力有一种直觉，危险的直觉！
正当汤力犹豫着要不要给黎波打个电话时，医院北面楼道口传来脚步声。
顾伯豪领着徐俊马涛等人，已经下楼，直奔停车场走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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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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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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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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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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