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三天,他才决定去校事府转悠一下,露个面表示自己还活着。
本来只叫饶大山来赶车,不料来了四个人。王康、饶大山,还有隐慈兄妹,一大早都在王家宅邸大门等着。
秦亮意识到,以前自己希望遇贵人,如今自己却好像变成了“贵人”,已经成为一些人的人生希望。当然,彼此间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同时也是有情谊的。
吴心看起来很憔悴、脸色显得更苍白,眼睛也好像有点肿。初时秦亮以为她染了风寒,后来才知道、她之前曾伤心欲绝。
她的话总是很少,老是默默地陪在秦亮的身边,秦亮也习惯了她的存在、有时候还真的有点无视她。或许正因她的沉默,才没人能明白她的感受。
秦亮去校事府、不过是走个过场。现在他仿佛回到了去年的某段时间,已经不太想管校事府的事,又开始坐等太守之位。
上朝还得去,万一正说到封赏的事呢?
不过看样子还得一阵子,要等曹爽从关中回来。虽是大败仗,但受封赏的应该不止秦亮一个人。
一大早秦亮与王广同路,进了太极殿的庭院时,太阳刚刚升了起来。
初升的朝阳红彤彤的,此时的光线还没那么强烈,空气中也还带着点潮濕的露气。据说植物在夜间也会产生呼吸作用、清晨的空气并不好。但夏季的清晨,至少空气的感觉挺好,有点湿润,也没那么热。
皇宫庭院非常宽阔,东堂外面的砖地就像个广场。橙红的太阳光辉、与太极殿东堂的红色黄色柱子相称,古朴霸气中多了几分绚丽。几年新修的宫室,确实不错,有一种开阔和光辉的气质。Χiυmъ.cοΜ
今天有不少人主动上来见礼寒暄,即便没有说话的大臣、也会注意一下秦亮。以前秦亮来上朝就是个透明人,现在好像不透明了,他还有点不太习惯。其实被人无视、有时候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表叔令狐愚看到秦亮时,神情挺激动,不及揖拜,便在远处唤了一声:“仲明!”
秦亮揖拜道:“表叔,许久不见。”
令狐愚这才向王广与秦亮揖拜,然后便径直一掌拍到了秦亮的膀子上,转头说道:“表兄的贤婿,这下名满天下了!”
秦亮一边向路过的官员拱手回礼,一边笑道:“表叔说得有点夸张了罢?”
王广却毫不客气地说道:“汝表叔没说错。费祎是蜀汉大将军,兵带了数万,寻常人连抵挡的胆量也没有,却遭仲明几百人挡在了秦川山谷。这已经不仅是在大魏朝廷闻名的事了。”
令狐愚也点头道:“吴蜀两国的士人都会谈论,尤其是蜀国人。”
他接着饶有兴致地问道:“仲明是怎么做到的?”
秦亮道:“战役不大,地形复杂。回头再与表叔细说。”
其实秦亮觉得,他在芍陂之役中的表现更能体现水准,毕竟包括的练兵、战术、天时地利各方面,而且战争规模更大更庞杂。
而秦川中的阻击战,其实都是些细节性的问题,大量的精力都在猜费祎的心思上了。干的事就跟赌搏似的,连猜带琢磨。
当时费祎被堵在地形十分不利的山谷里,不管是五万、还是五十万都没鸟用,根本摆不开,费祎只能靠添油战术,纯耗魏军体力兵力,被迟滞两天很正常。秦亮真正的难点、其实是猜路线,可能还会猜错。
不过世人就喜欢关注有噱头的事,什么五百打五万、开口一说就觉得很莿激。秦亮此时不禁想起了一句话:善战者常无赫赫之功。
令狐愚笑道:“我以前还羡慕仲明那个‘儒虎’名号,如今方知,还是仲明当得起阿。”
秦亮道:“因为是外祖父的认可,我确很高兴。”
王广兴致勃勃地说道:“该进朝堂了。过几天我再设宴庆贺,贤弟也来。”
令狐愚道:“一定到。”
到了东堂,秦亮依旧站在队伍的末尾。但今天时不时就有人转头看,还指指点点地说话。秦亮微笑对视,若对方拱手,他也会还礼。
没一会,司马懿父子在十几个大臣的前呼后拥下,也走了进来。
秦亮在庙堂里见过司马懿许多次,但从来没说过话。今天司马懿竟然转过头、特意看了秦亮一眼,司马师照样是拱手,随意做了个礼。秦亮也揖拜回礼。
司马懿那个眼神,比郭淮更加锐利,真正像是能看破人的内心似的。而且司马懿的目光,有时候又有点浑浊无神,并不会一直都给人压力。
秦亮从直觉就能感觉到,此人不仅更加老谋深算,而且各种状态的演技特别好,可以说根本不是在演戏、而是在入戏。
但司马懿那一眼的压力,秦亮仍旧扛住了。
司马懿是有丰富带兵经验的人,他肯定能推演得出来,秦亮这回的战斗虽然名气大、但也有运气成分;不会觉得秦亮就有多神。司马懿关注秦亮、应该只是因为最近谈论的人多,或者有别的意思。
这时郭太后与皇帝已就位,众人便稽首如故,高呼万寿。
现在魏国的权臣在朝,郭太后的权力有限,但依旧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当今大魏,至少她的名分是无人能及。所以不管是司马懿、还是谁,都得给她下跪。
很快秦亮就明白、司马懿关注自己的原因了。原来有官员专门点到秦亮,要他禀奏伐蜀之役的见闻。
今天秦亮想轻松苟在后面旁听、看来已是不能。他只得上前向陛下殿下揖拜,谨慎地禀奏。
秦亮的眼睛看着捧在手里的竹板,据说大臣们奏事的时候、可以写提示的词在上面,免得忘记内容。但秦亮的竹板上,一个字都没有,只好慢慢说。
兴势山的情况,无非就是老生常谈,秦亮在曹爽跟前、也是像现在这么说的。
谈到太白门西的阻击战,他才编造了一点细节,毕竟是在冠冕堂皇的庙堂之上、需要将立意稍微升华一下,跟写经文一样。
秦亮说道:“时贼军费祎部数万众来袭,臣部下劝曰,贼势甚众、我部兵少不能挡,请退兵。然大魏国家社稷重如泰山,臣等之性命轻如鸿毛。臣感皇恩浩荡、朝廷待遇甚厚,正应勠力抗敌,遂不敢轻退。
战不利,全军溃散,臣欲以死殉国以报皇恩。部下救起,臣等奔入山林,方得侥幸苟全性命,回朝继续为陛下殿下效犬马之劳。”
众臣听罢稍微有一阵扰动,几个人悄悄回头、看了过来。
郭太后的声音也隐约压制着情绪,在帘子后面说道:“秦仲明忠勇可嘉,真乃国之良臣。待曹昭伯率军归来,朝臣商议之后,应论功行赏。”
这时秦亮心道:等到封赏下来,多半会有不少绢布。到时候便把绢布送到长安去,当众交给马述的上峰将领,分给那些阵亡的将士家眷。
秦亮拜道:“臣谢陛下殿下之恩。”说罢他便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站的位置上。
郭太后的声音还是那么端庄从容,带着克制情绪的辅音、甚至更加好听。秦亮一时间倒忍不住有点好奇,郭太后究竟长什么样子。
去年底甄氏说,如果秦亮立了功受人敬仰,“那位夫人”仍有可能同意密事。但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不知道那位夫人改主意没有。
那位夫人出门、走到哪里必有一大群人护卫,确实风险不小。她的胆子似乎又比较小,不见得愿意冒险。何况她的身份和名声、都非常有分量,秦亮觉得,此事仍然悬。其实若非有别的期许,秦亮也不太愿意冒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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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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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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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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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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