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王康赶车,他跟秦亮一样、好像大半天都在看书打发时间,见秦亮出了门楼,他才收起了一卷竹简。秦亮坐到车厢里,吁出一口气,便对着前面的草帘道:“回家。”
于是马车先往南行。过了一会儿,前面忽然发出了“吁”的一声吆喝,马车了颠簸了一下。秦亮掀开帘子往外看,看见一个短衣长裤的小子挡了一下道,此时刚让开、却还站在路边拱手弯着腰。秦亮道:“停,停下来看看。”
王康渐渐勒住了驽马,秦亮掀着帘子,打量那个小子。
小子直起腰,回头看向路口。秦亮顺着他的方向,见旁边那条东西走向的街道路口也停着一辆车。里面的人掀开了车厢尾端的帘子,一个女子正坐在里面。
秦亮愣了一下才认出来,里面的人正是刚来洛阳时、头天晚上认识的舞伎朝云,今天她换了一身完全不同的装束。她的头发梳成了飞天髻,插着一根步摇,穿着一件宽袖飘逸的桃红袿衣,衣摆尖尖,飘带坠地,与那晚简洁束身的英姿飒爽全然不同。
朝云的神态也像换了一个人,上次她好像有点清高,今日第一面却望着秦亮嫣然一笑。
她随后便放下了帘子,马车也缓缓开始向东行驶。秦亮便叫王康赶车跟着。
两辆车一前一后,先沿着永和里北街东行,接着右转南走,又经过了好几个里坊,终于再次转弯、进了其中一个里坊的街道。最后他们在一间名叫“洛闾”的馆前停下。
秦亮下了车,稍微观察了一下,觉得这里是一家伎馆。
朝云从车里出来,走进伎馆的时候,已经戴上了帷帽。秦亮循着她的身影,走了进去。杂裾飘过,胭脂水粉的香味扑面而来,秦亮被迫闻着这样的气味上楼。
阁楼上有四扇窗,此时的客人很少,秦亮暂时只看到另外还有一个人。
远远地他一眼就瞧出来那是个女子,皮肤很白。但他也没太在意,因为那人从远处乍看,似乎不怎么抢眼。何况她还女扮男装,梳着男人的发髻款式,带着纶巾,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麻布深衣。
但很快秦亮就发现,那个陌生女子不是凡俗相貌。朝云好死不死,偏偏还坐到了能看见陌生女子的位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秦亮也不例外,他对朝云还是挺有兴趣的。本来朝云长得很漂亮,身段尤其不错,但女子最怕比较,这一下子秦亮觉得朝云也就那样了。
有些本能的喜好、他是无法控制的,举止倒是可以注意。于是秦亮虽然有意无意想看那位陌生美人,但他表现得十分隐蔽,以免让朝云觉得不被尊重。
想来也奇怪,今天朝云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光是那一身胭脂水粉估计就花了不少时间,衣着服饰也算颜色艳丽。但她就是比不上旁边那个一身简朴的女子。
秦亮一直都有好|色的毛病,不仅仅是因为而今血气方刚的身体,前世的他就是那副模样,所以因颜控娶了个漂亮女人做老婆、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好在两世为人,至少阅历的时间够长,现在他倒是能理性看待很多东西了,对待诸事大抵都能有顺其自然的心态,完全能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毕竟人在世上有很多渴望,看到跑车想开、看到美人想亲、闻到美食香味想吃,却不是每一样都非得满足。
或许经历过,才能淡定罢。像今天这样、看到这个陌生女子的暗自不淡定,确实是极少发生的情况。
秦亮与朝云默契地面对面入座,馆中仆人走了上来。因为刚刚午后,朝云只要了一壶酒、一盘松子一盘胡桃。她说道:“那晚多亏秦君出手相助,妾不知如何报答。不管怎么说,今日我请秦君。”
“小事不足挂齿。”秦亮随口道。
他接着有点好奇地说道:“我在大将军府听说,女郎那晚到了王将军府上?我有点意外,没想到你与王将军家的人认识。”
朝云淡淡地说道:“王府中的白夫人曾教妾习习技艺,故而有授业之恩,白夫人心善,不愿见妾被人捉住,妾方又逃过一劫。”
秦亮故作很关切的样子,问道:“现在没事了罢?”
朝云轻笑道:“看在王将军家的面上,妾只要不经常抛头露面,应该没多大事。”
秦亮点头道:“那天几个人都喝了酒,实在让女郎笑话。”
“唉。”朝云轻叹一声,摇头苦笑,接着又轻声问道,“妾近来最好少出门,欲与秦君见面亦不太方便,可否登门叨扰?”
秦亮不好拒绝,便点头应允。
仆人把东西端上来,两盘干果分量很足,酒壶也不小。两人暂且停止了谈论,仆人在放东西,朝云先提起酒壶给秦亮斟酒。
沉默的时候,秦亮转头看向旁边的窗户,正好从余光里又能多看那女子几眼。
那女子相当耐看,乍看不是特别惹眼,是越看越美。饶是秦亮的心性已经修炼得很稳了,此刻还是有点心乱,忍不住胡思乱想。她穿的麻布深衣又宽又粗,领子很大,把肌肤包得严严实实,但仅凭脸脖上洁白的肌肤、已能引人不断地遐想衣服下面究竟是何种模样,想探索那鼓囊|囊的麻布的内里藏了什么。很简单,光是脖子上那一小块皮肤就那么光彩美妙了,更多的肌肤该是如何难以想象的风景呢?那灰扑扑的衣裳,反而像是藏珠的匣子。m.χIùmЬ.CǒM
她的那双美目原本应该十分美艳妩媚的,却总让人觉得深藏着忧伤。那种忧伤应非闲愁,似乎只有真切长期的伤害,才能让人露出那样的神情。总之,秦亮自打看她第一眼起、就从没见她有过哪怕一丝微笑。
秦亮不禁怜惜,也很好奇,想知道究竟是谁那么狠心。不过他的理智也清楚,若非是绝色美女,谁会对一个陌生人的什么忧伤感兴趣?
这时朝云抬头看秦亮,但秦亮神情自若,目光正盯着窗外。他还转头看了朝云一眼,很自然地缓缓扬了一下下颔,示意窗外的风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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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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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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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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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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