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北市区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刚好够他和梁小瑕住,梁小无回来时,陆白就睡客厅沙发。
血缘不是亲情的隔阂,他们互相给了对方一个名副其实的家。
陆白母亲去世早,赌鬼父亲别说关心,不打他就是万幸。
善良的人若淋过雨,就总想为别人撑伞。
那极度缺爱的童年,陆白知道有多惨,这一切不可能再发生在两个孩子们身上。
陆白自己可以租胡同里的自建房,但孩子们不行,他几乎拿出所有的工资来租这套房,只希望孩子们过得好一点。
梁珍给三个孩子们的生活费很高,但他一分没花,特意办了三张卡,每月梁小璧打钱来时,全存在他们账户里。
上班和照顾孩子几乎是陆白所有的生活,但一点也不枯燥,他十分满足。工作是事业,孩子是家庭,家庭与事业的双重担当,让他深切感受到存在的价值。
他的存在不再是谁的附属品,可能随时会被丢掉的“小宠物”。
现在一回想起一年前那段日子,陆白都会觉得荒谬得可笑,不由得感慨骨子里到底多卑微,才会一步步退进深渊。
还好,一切都结束了!
这天,陆白像往常一样,一手拎着芭比粉小书包,一手牵着小瑕的小肉掌,下公交回家。
腊月深冬,飞雪不歇,银白色席卷了整条长街,落日余晖打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金光,模糊了陆白的视线。
但他还是在一片朦胧中看到一个身着棕色呢子大衣的高挑女子,撑着黑伞独自站在风雪中。
鹅绒细雪飞落黑色伞面,化为一片片八角雪花,那人平静地站在雪地里凝望某处,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悲伤”和“孤独”。
一年零五十八天,那人总会准时出现在那里,从不冒昧靠近,从不出言打扰。
时间是治愈伤口最好的良药,陆白已经不会再害怕,只是不禁感慨那人的执着。
“哎!”
梁小瑕忽然尖叫,她脚下一滑,身子倏忽前倾。
梁珍瞳孔骤然紧缩,三两步奔过来,眼瞅着小瑕就要扑到在雪地里,就见一只大手把小萌娃一把捞起,又稳稳放回地上。
梁珍眼底闪过一丝惊异,印象中陆白弱得手无缚鸡之力,何时变得这般身手敏捷。
是他变强了?还是以前的一味顺从,让她有了错误印象。
她无从得知,但能明显感受到,眼前的男子已经褪去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味道。
两人相距不过一米,虚惊一场过后,只剩尴尬。
“你更像个爸爸了,”梁珍讪笑着,干脆避开陆白视线,弯身蹲下,揉了揉小瑕的脑袋,温声责备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妈妈——”小瑕一纵跳到梁珍怀里,紧紧抱着梁珍不肯放开。“妈妈,我好想你!”
梁珍无奈讪笑,这孩子年纪不大,心眼不小。
每个周末,梁小璧都会接两个小的回梁珍家,三天前小瑕还不想待在别墅,吵着要回去找陆叔叔,这会儿反倒稀罕起来了。
她单手托着小屁股把小丫头抱起,“乖,还有两天,妈妈亲自过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她迟疑地望向陆白,生怕他一口回绝,更怕唐突地靠近,破坏了一年多来之不易的和谐。
她急切地想要上前一步,一把搂住陆白,告诉他,她到底有多想他。可太多在意,反倒举步维艰,连多说一句话,都倍感心虚。
陆白没有避开梁珍的视线,但也仅仅如此,那长时间的沉默让梁珍愈发紧张,她急切地上前,却见陆白慌忙退后。
梁珍眼里伤心和期许太过明显,连陆白都能一眼看出来。
他瞳孔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那人曾经多么意气风发,多么高傲无畏,怎么会露出这样一副神情。
她变了?
陆白心尖分明有温热的东西流过,可那如同魔咒般的不堪回忆也瞬间涌上心头,他还是怕了,怕得只想远离。
她倏忽顿住了脚步,心脏也凉得透彻,果然,他还是不愿,若现在继续纠缠,就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只会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还是算了,”她牵强地扯动嘴角,挤出个僵硬的地笑,又转向小瑕,轻声道:“妈妈忙,还是让哥哥过来接你们吧。”
“哦——”梁小瑕的小奶音里带着十足地委屈,不甘地追问道:“那妈妈什么时候忙完呢?”
梁珍短暂地沉默了一瞬,是啊,她也想问什么时候,陆白才愿意跟他好好说几句话,哪怕只是接孩子时,随意客套几句。
她无从回答,只能保持着那个僵硬的笑,宠溺地捏了捏小瑕的圆脸蛋,哄了声:“乖、”
“你来接她吧。”
梁珍骤然回眸,不敢相信那是陆白说的话,可那再熟悉不过的温柔男声,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人。
那道视线扫过来时,陆白的脸颊瞬间滚烫,自己都不明白到底在慌张什么,眼神又开始躲闪,吞吐地解释道:“本……本来我们……也是一起抚养孩子。”
怕梁珍误会,他又赶紧补充道:“以亲人的名义。”
这回梁珍真的笑了,笑得十分真诚,一年多了,这是陆白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他还是那样善良,舍不得让孩子难过。
“好。”她声音有些沙哑,强忍着激动,俯身把小瑕放下,牵着她的小肉掌,把她亲手交给陆白。
陆白僵硬地伸手迎来,感到掌心一热,是梁珍借着把小瑕手掌交给他的动作,短暂地牵过他的手。
明显故意而为,差点十指相扣。
那一瞬间的触碰,两人都不好受,眼底都泛起不同程度也不同意义的失落。
陆白抹了把脸,努力震惊下来,“要做饭,走了。”
他拉着梁小瑕头也不回地上楼,生怕多待一刻,又要做出不理智的决定。xǐυmь.℃òm
一个人怎么会轻易改变,他从不相信,也不敢相信,梁珍真能痛改前非。
也许她真的爱他,只是她根本不会爱,他们继续下去,只有无尽的伤害。
他双目空洞地站厨房洗菜台前剥蒜,不断劝说着自己,思绪却越来越乱,那些快被遗忘的幸福回忆久违地浮现,又夹杂着卑微的不堪,在脑海里纠缠撕扯。
他急促地拧开水龙头,冰冷的自来水打在胳膊上,才渐渐冷静下来,莫名其妙地,他抬眸向窗外望去,望向梁珍平时停车的位置,呼吸顿时凝滞!
梁珍,果然还在那儿,她靠在树边,斜阳将影子拉出很长,只见她一手拿着手机不知在给谁发语音,一手夹着烟,突然似有所感地停下动作,抬头望来。
猝不及防地,两人目光交汇,四目相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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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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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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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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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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