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灯还亮着,江寂叫下人备了水,去耳房沐浴了一番。
他还是睡在书房,虽然卧房已经叫人好好布置了一番,榻上铺了貂毛氍毹,被子换成了蚕丝软衾,还在架子上摆上了情趣高雅的摆件。
但一个人住着没什么意思,所以这些日子他还是住书房。
江寂沐浴出来后,身上就穿着件白色薄长衫,头发还有些微湿,正想着倒杯凝神茶来吃,书房的门就被人推开,凌刀上前与江寂道:“王爷,张大人求见。”
江寂蹙眉,“让他进来。”
“是。”
江寂起身,拿着衣架上的大氅披上,回到了窗牖边的黑漆雕花案几桌前随意坐下。Χiυmъ.cοΜ
张从一身黑色连帽披风进了书房,在江寂身前行礼,“见过主子。”
案几桌上的热水正开,冒着氤氲,江寂拿过茶壶给张从泡了杯酽茶,“坐。”
张从坐在了江寂对面,接过了江寂递来的酽茶,道了声多谢主子。
“这么晚来是有何事?”
张从道:“主子可还记得您之前交给下官的水沟女尸案?”
江寂想了想,道:“就是那个本王命人疏通沟渠却疏通出来个女尸的那个案子?”
张从点了点头。
江寂都快忘了那个案子了,时间太久,没曾想今夜张从来又提起。
那案子时隔太久,已经很难查到什么,于是他把案子给到张从,没想到刑部事情那么忙,张从竟然还有精力去查,并查出了点东西。
“你查出了什么端倪?”
张从道:“下官翻阅了二十年前失踪的、略有身份的妙龄女子的档案记录,发现根本没有对得上号的,下官是凭着那个翠绿色耳坠,查到了她的身份。”
江寂吃了口凝神茶,继续听他讲。
“二十年前的上品祁连玉,也只有显贵人家才能用得上,而这翠绿色耳坠,却有个独特的名字,叫胭脂绿。
这耳坠并非所有女子都能拥有,它只独属于一人。
相传侪王妃徐岚之有个庶妹叫徐舞儿,人生得闭月羞花,姿色倾城,平常最爱一身翠绿色罗裙。
二十一年前,侪王妃还只是侯府夫人,刚嫁进侯府半年,徐舞儿与她从小一块儿长大,关系也最亲。
侪王妃过生辰办席面,便邀请了徐舞儿来府中为她庆贺生辰。
徐舞儿不甚酒力,酒后在后院翩翩起舞,她的舞技卓越,尤其一舞《佳人行》跳得更是惊鸿难忘。
侪王那时恰巧路过,撞见徐舞儿舞态生风,便一见倾心。
那日,徐舞儿仍着一身翠绿色裙裾,却戴了一对红色耳坠,侪王觉得这耳坠过于俗气,配不上她,于是打造了一对上品祁连玉的翠绿色耳坠赠与她。
胭脂红,情缠绵,却叫英雄心难眠。侪王因这这句词,把这耳坠子取名为胭脂绿,意思是徐舞儿的容貌,徐舞儿的一袭绿色裙裾,叫他日思夜想,夜里都无法安眠。
就在这之后,这胭脂绿的耳坠子就独属于徐舞儿一人。”
江寂冷笑,“想不到一个耳坠子竟然能扯出一段男女之情来,而且主人公还是咱们如今的权臣,侪王。”
张从道:“当年侪王与徐舞儿这段情事,还成为了一段佳话,甚至还被词人编成了词谱,用来吟唱。都说美人配英雄,侪王好福气,好风流。”
江寂面上的笑意更冷,甚至带着深深的讽意。
张从继续道:“徐舞儿不久就被侪王迎进了府里,娶为贵妾,与庶姐徐岚之都很得侪王宠幸。
姐妹二人也不吃醋嫉妒,共同服侍侪王。不久,两姐妹还同时有了身孕,侪王很高兴,给了两人不少赏赐。
后来生产那日,两姐妹都是难产,徐舞儿身子更弱些,没挺得过来,孩子刚刚出生,就母女俱亡,徐岚之身子更强壮些,撑了过来,生下了世子霍殇。”
江寂觉得可疑,“既然徐舞儿是死在产房的,那她的尸体怎么被人绑着扔在了臭水沟里?”
照理,她该入殓下葬才对。
张从道:“这也是下官觉得奇怪的地方,当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江寂道:“最清楚当年之事的人,应该就是徐岚之了,明儿你传她到刑部问话吧。”
张从颔首道:“是。”
“她有王妃的身份,只怕要手续齐全了。”江寂道:“徐岚之有些心计,不管这事是不是她做的,都不好审。你且慢慢来,和她长久耗下去,时间久了,她累了,势必会露出点破绽。”
张从道:“是。”
若徐岚之真的杀了人,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至于她侪王妃的身份,就看侪王对她还有几分夫妻之情了。
张从在江寂身前行了个礼,披上黑色连帽披风离开了王府。
**
次日,天色放了晴,暖日高照在天空。屋檐上的积雪在不停地化,雪水不断从屋檐上滴落。
化雪比下雪时还要冷些,宋婉披着狐裘抱着暖手炉刚刚去元氏那儿请了安,回来的路上正巧碰到元阙。
“元阙哥哥早上好。”
元阙眼眶上的淤青又散了些,估计再有五六日就能好全。元阙也披着狐裘,见宋婉鼻尖冻得粉红,道:“外面冷,咱们进屋说。”
宋婉点了点头,与元阙一块儿进了桃苑的正屋。
屋里的炭火烧得旺,在炭火边坐一会儿寒气都驱退了不少。
元阙道:“昨日表姑与我说了我们俩的婚事,她的意思是我们开春就先把亲订了,下半年你满十七,我们就成婚。”
宋婉道:“那元阙哥哥是怎么说的?”
“我说我不喜欢你,不想娶你了,表姑却不信,问我是不是你心里有人,私下里把我给拒了。
表姑不愧是诰命夫人,小辈的事情她能一眼就看穿。婉妹妹,我看表姑对裕昌王不光是不喜欢,甚至是反感,要让她点头你和裕昌王的婚事,恐怕很难。”
宋婉知道元氏讨厌江寂,当下也不关心元氏能不能同意她和江寂的婚事,只问道:“祖母可还说了什么没有?”
她怕她还没把她与江寂的事情说出来,祖母就已经猜到了,那可大事不妙。
元阙道:“表姑倒是没再说什么,只说让我多努力,说你年纪小也好哄,我多惯着你,你自然就会对我动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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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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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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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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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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