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下人拿来了烧好的炭火,放在了沈策身边。
他吃了一口烧酒,继续道:“官家要拨十万纹银赈济西北,还有两万石赈灾粮。这快到年关了,户部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这么多粮来。
太后寿盛之时,就去了整整两万两银子,之后又是官家寿辰,又是整整三万两。
侪王回金陵,官家犒劳侪王和麾下将士,三日三夜的饭菜、好酒,足足花了一万五千两银子,看着银子流水似地花出去,我真是心疼。
这半月来金陵连绵大雪,天寒地冻,西北、辽北、北境,统共三十万兵马都需要添置冬衣,这笔花销就是天文数字,可足足近二十万两银子。
户部自半年前也就五十万两银子左右,冬衣的花销就去了近半数。
这些还不提,冬日里天气黑得早,宫里的灯油钱已经向户部要了好几回,虽加起来是千数,可宫里的娘娘们,穿戴、胭脂、水粉、胰子、治病的药材钱,每月都是万两之数。
这马上又要过年了,禁军、虎翼骑兵、四大营,军饷半个字儿都没发,要不是凭着你是这些兵马的背后之主,齐衡、万重上、章长秋定早就来户部问我要钱了。
户部现在半个字儿都没有,粮食也就三万石,官家问我要钱,我说没有,侪王就借此说要查我的账,查我是不是私吞了。
要不是你母妃得宠,官家还真要查我这个老丈人。不过,他要查便查,照这个花销,再有钱也给败光了。
我的账做得清清楚楚,他们随便查,随便看。
户部没钱,霍殇一时半会儿出发不了西北,眼看着越王又要大婚,官家定要为越王操办婚事,又得花银子开销了。
原本侪王就想把自己女儿嫁给越王,如今倒好,清河县主嫁给越王了,侪王心里怎会高兴,我估计他毁了那日的婚礼,杀了清河县主的心都有。”
江寂把玩着手中的白瓷酒杯,“他如今是朝中权臣,行事霸道正常。违逆他心意者,他自然能杀就杀。一个清河县主而已,死了就死了,但她死了,她的女儿进了越王府,就能时时刻刻盯着四哥。
他算盘打得响,幸好家中直亲无人在后宫为宠妃,否则更加肆无忌惮了。”
这话一出,沈策立即像被点醒似地抬眸看他。而江寂似乎也意识到了此事,也抬眸看向了沈策。
侪王三个女儿,偏偏三个女儿都生的妩媚勾人,一个若嫁给了越王,还有两个就可以进宫了。
朝臣再怎么直谏,都不如枕边风吹得好。若是侪王的女儿成了宠妃,代替了沈贵妃的位置,情况就不妙了。
沈策道:“得想个法子,阻止侪王把女儿送进宫里。”
江寂道:“江盛三年一选,近六年倒是再没选过。
不过,明年开春正好是第七年。这些年宫中嫔妃无所出,太后定想江盛多育有几个孩子,估计明年会让他再次选妃。”
沈策道:“若官家明年开春选妃,侪王势必将她女儿送进宫里侯选,凭着他的身份,官家无论如何都要给他点面子,留下一个。若是官家明年开春不选妃,侪王定也会想方设法,把他的女儿送进宫里去。
官家现在倚重他,朝后与他来往得也不少,侪王想把他女儿往官家身边送,实在太容易了。”
江寂眸中生起一抹杀意,这杀意极狠,似乎不见血,不出人命,难以消去。
他邪笑一声,“那把他三个女儿,都杀了。”
沈策眉心紧蹙,显然心中有些怒意。
“我日前教你的帝王之道,你似乎从来不放在心上。为君者,当以仁义二字,为主心。你倒好,挡你路的人,你都想杀得干干净净。”
江寂道:“老师,侪王心思颇深,他那三个庶女定然从小就开始培养,就备着此时能为他所用。这三个庶女,早就不单纯,不无辜了。既然不是无辜之人,那本王就全部杀干净,省得碍事。”琇書網
“你戾气还是太重,还是太心浮气躁,这样下去,要坏事的。侪王要那么好对付,当年就不可能会杀得了你父亲...”
江寂话语一噎,想起当年之事,搭在桌上的右手暗自攥紧成拳。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冷如冰雪,没出声。
沈策知道他心里有气,于是道:“好,即便我让你去杀,你能保证把事情做得干干净净不被侪王发现?你不是没去过侪王府,府中暗卫、侍卫如云,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你更别忘了,镜惹一直时时刻刻都在保护霍殇,府中稍有动静,他定然有所察觉,你手下是有能人,可你能有百分百把握,你们进入侪王府杀了那三个庶女之后全身而退?”
江寂面色冷郁。
“为师之前早就与你说过,镜惹不好对付,可你连镜惹的底都没探实过,就急着要去杀侪王的女儿,急躁、冒进,你这样下去,是要吃大亏的!”
江寂颔首道:“是学生...心性不稳,多谢老师警醒。”
沈策道:“你自小就聪明,哪里都好,就是报仇太过心切。你手下人无人能劝阻你,他们都没这个本事。我这个老头子,撑着多活一天是一天,能在旁警醒你一日是一日。”
“这些年,多亏老师在旁指点。”
“唉,不说这些了,说正事。侪王要霍殇做官,官家问户部要钱,侪王庶女可能会进宫做宠妃,这三件事,咱们都要一一摆平。”
可这三件,每一件都令人头疼。
“霍殇无官无职,原本去赈灾就不合适,朝中又不是无人可用,江盛派他去原本就于理不合。况且,霍殇在辽北数年,金陵他都不怎么熟,西北之地他就更不熟了。既然地形都不熟,又怎么能赈好灾?”
“可现在难的就是,官家同意霍殇去。”
江寂冷笑,“侪王这些日子在江盛面前装得可真不错,让江盛以为他赤血肝胆,忠心耿耿。此事不难,咱们只要让人上个折子,历数侪王近些日子在金陵的所作所为,江盛自然就不敢用霍殇了。”
沈策道:“你这法子不错,江盛做怕的就是有人觊觎他的皇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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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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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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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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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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