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傅桃花闭着眼睛,五官扭曲着,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大滴大滴的泪珠子从眼角往下掉。
因为害怕,身体颤抖得像筛子一样,手毫无章法的扯推着他。
她蓦然睁开眼睛。
激荡的瞳孔中满是绝望、畏惧。
这神情刺痛了明瑜。
如此停滞一刻。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
可手掌停留的地方,不再是滑嫩的,而是一道道异常粗厚沟壑。
虽然没看见,他可以凭着手指的触感,知道这是走向复杂而凌乱的陈年伤疤。
明瑜在战场上那么多年,受过大小无数的伤,见过各种各样的疤,他很清楚,要造成这纵横交错的伤痕,起码得是十几刀。
凌乱的刀痕。
意味着同凌迟没有区别。
这种伤痕,很难想象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她一个弱女子,得承受多久的痛。
而那个下手的人,得是多变态,多残忍。
明瑜从震惊,到了然,到愤怒,只用短短的一时。
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抗拒,不仅仅是这一次,还有以前某次,她的抗拒和恐惧从何而来。
明瑜手撑着床垫,压抑着声音:“是谁?”
“别问,别看。别管,求你。”
她已经把尊严狠狠的放在地上任人践踏。
“不要再管我。”
她身体蜷缩到角落里,紧紧抱着弯曲的双腿。
像落在陷阱中的小兽。
他握着拳头,想着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估计同那个伤害她的恶人无区别。
“对不起,对不起。”
傅桃花一双眼睛红肿得像泡了一整天水的死鱼。
眼泪一粒接着一粒,掉得无声无息。
明瑜原本心烦气乱,血气涌上脑门,痛感强烈。此时,却万籁俱寂一般清静了下来。
“我,不是有意的。”
只是有点成心。
人还是不着寸缕。
他看了看四周,皱起眉头。
这些什么丝绸的衣服料子也太不禁脱,稍微用力就破得不成样,现在也捡不起来。
他只能提起被子,裹在她身上。
傅桃花突然哭了出声,呜呜呜,哽咽着。
女人的眼泪,可以比川流水还要长。
明瑜不明白怎么比刚才还要糟糕。
他伸着手,把人连同被子抱着:“哎,你别哭了,再哭,我就没办法。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不要哭。”
哄了半天,来来去去也是那几句话。
半响过去,傅桃花哭得都累了,停了,眼睛眨了眨。
“我打得动你吗,你硬得像石头一样。”
明瑜见她理自己了,立刻来劲,拿着她的手:“打脸也行。”
傅桃花哼了一声:“脸皮那么厚,手更痛。”
明瑜捧着她的脑袋,靠着自己的肩膀上。
一手顺着她的长发。
好像这一招有点效果,她慢慢就平复下来。
傅桃花没力了。
好了,这下子,不被看透都不行。
“你会嫌弃我。”
明瑜好笑:“我哪里有嫌弃你?”
傅桃花心里不甘:“嘴巴里不说,心里是这样想的。”
明瑜盯着她愈演愈浓烈的艳色,像融雪下的红梅花,朵朵娇艳,我见犹怜。他龌鹾的心思还是动了:“你不要太使劲就成。”
“什么意思?”傅桃花也没懂他这话的含义。
明瑜扶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放了下来,顺势就着位置。
傅桃花抵了抵他,说:“不成。”
她抗拒,忧愁满眼:
“我都被废了,很久以前。不可能像正常女子一样,能够——那啥。给不了你想要的。”
她中了眉药都没反应的。
“你找你的那个若若吧。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力气。”
“那是谁?”明瑜轻手拨了拨她的头发,“我心里没其他人。”
“男人贯会说这话。”傅桃花确实有些受用,“你心里也没我。”
“只有给你看了才相信我的话。”明瑜说着就把身上的衣服拨开来……
傅桃花的心情纠结到了极致。
这纠结的心情,让她有些哽咽无语。
人,是应该尽情享受一回,是吧。
傅桃花曲着手臂,把眼睛前面的光遮住:“等下,把帐子放下来。太亮了。”
绸帐落下闭合,被衾松开,轻浓香馥,轻声软语,都困扰在封闭床榻里面。
渐渐变得高温,缠绵不清的念,炙烧着俗世男女的身体和理智。
错了错了。
理想是丰富的,但现实是骨感的。
许多事情,势均力敌就是享受,而实力悬殊就是无尽头的折磨。
周瑜斗诸葛亮,一来一往,彼消此长,实力相当,才能叫做惺惺相惜,才能够叫做享受。
而蜉蝣与大树相搏,就是自不量力。
夜尽天明。
夜何其漫长。
图嬷嬷在厨房,亲自熬药,提着一个金漆盒子,端过去。
她是一夜没合眼。
药,冷了两三次,热了两三次。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只有三个丫环打扫的声音。
小雪在门前清扫,夜里风大,落了许多枯枝败叶。
“嬷嬷早上好!”
图嬷嬷脸上紧巴巴的,嘴巴努了努里面:“起了没?”
小雪乖巧额额额掀起门帘,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嬷嬷还是自己进去看吧。”
图嬷嬷暂时没空教导这个没规矩的丫头,低头进去,抬头只见冬儿和小岁正在收拾。
冬儿正收拾床铺,而小岁正开窗熏香,擦桌椅架子,更换燃烧过的烛台,剥下落下的蜡块。
图嬷嬷看了一圈:“她人呢?”
冬儿压平满是折皱的绣被,回道:“嬷嬷早。奴婢都不知道,进来时,小夫人都没在这里。”
图嬷嬷不相信,翻了整个屋子,都没见人,但是东西还在。
“她,夜里没在吗?就这样走啦?”
冬儿摇摇头,不敢说话,也没敢停下手中的活。
夜里,她们都不小心眯了一下。
冬儿把绣被叠起来,突然盯着床,发起愣来。年轻姑娘,薄浅的脸,一不小心就涨红。
图嬷嬷注意到她的神情,走过去,只见褥子上面有一块暗红色的血迹。
床铺褥子是图嬷嬷亲自铺的,不可能有那么明显的脏东西都不注意到。
图嬷嬷是精细到苛刻的人。
落红,与其他的血迹,图嬷嬷还是能够分得出来。
可,一个青楼的支女,在风月场所爬摸打滚那么多年,身边天天都是色胚,怎么还会是个处?
冬儿心里也明白几分,看图嬷嬷阴晴不定的脸色,轻声问:“嬷嬷,这……”
图嬷嬷很快镇定自若:“都换了吧。”
冬儿:“是。”
冬儿立刻卷起被褥,让小岁过来帮忙,连同地上收拾起来的衣物,一同搬到换洗室去。
图嬷嬷带着疑惑,问了夜里值班的人,确实在天亮的时候,从后门离开了。
只有一个人。
稍后,图嬷嬷端着厨房做上的早点,进书房。
书房这边,草木繁多,比其他地方更加幽静。
明瑜在看着桌子上的宗卷。
他沐浴更换了衣服。
头发散披着,散发着清爽的香味,未干,还沾着水气。
不像是彻夜未眠的模样。
图嬷嬷摆下早点:“殿下,她走了?”
她是有话直说的。
明瑜头都没抬:“这不是正好如她所愿吗,还有你啊,嬷嬷。”
图嬷嬷也不狡辩。
这里面自然是有她的功劳。
图嬷嬷:“殿下,宫里的太医就在外面候着,给爷看病。娘娘还是很关心殿下的。”
明瑜把桌子上的宗卷收了起来:“不用,本王已经恢复记忆了。”
图嬷嬷脸上都是惊喜:“是吗?那太好了。”
明瑜话题一转:“明珩呢?”
对,得找明珩算一算账。
图嬷嬷:“五殿下在宫里。”
明瑜会一直记着他的功劳:“让他最好这三五年都不要出来。”
否则被抓住,就不是那么舒坦。
图嬷嬷:“那殿下吃早点。奴婢先去打发外面的太医。”
“等等,嬷嬷。”明瑜已经打定了主意,“她的东西,还是原样放着吧,不用收。”
图嬷嬷想要说话,最好还是不说了。
傅桃花大清早就回到云楼。
本来打算趁着大家睡觉,不知不觉回来,却还是被贞娘抓个正着。ωωω.χΙυΜЬ.Cǒm
傅桃花叹了一口气:“你不去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贞娘双手趴在栏杆上,看着鬼鬼祟祟的她:“心灵相通嘛!”
衣服领子都压不住的痕迹。
走路的姿势平时趾高气扬的,现在也有些,哎,不一样。
贞娘:“怎么啦?”
虽然能够一眼看穿,为了不尴尬,她还是问一下。
傅桃花红彤彤的眼睛瞪了她一下。
“如果你闲着没事干,就去给我熬一碗药吧。”
惊讶的看着她,从楼梯上走上来,靠在柱子上,贞娘调笑说:“你不打算从良吗?”
傅桃花:“谁说我从良!”
贞娘挤眉弄眼的:“怀个娃,他就没法甩你!”
傅桃花要被贞娘气死了:“我也没打算要他。”
说完,她往房间去。
她累得都不想说了。
贞娘跟着她后面,继续唠:“不是,怎么不要?有问题吗?哪里的问题?”
浴室的水冒着白汽,雾气氤氲。
傅桃花清洗了三四遍,才把那属于明瑜的气味洗掉。
一边抹上滋润的雪肤体膏,一边检查身上的痕迹。
好在现在大冬天的,衣服严密,能遮一下。否则,她绝不出房门,丢不起这个脸。
怪只怪明瑜!
完全没技巧!
只有气力比一般人好,耐性比一般人强。
然后,翻来覆去的折腾!
傅桃花披上衣服出来,贞娘已经在外面等着她。
桌子上一碗温热的药。
傅桃花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药怎么那么苦?一直都是那么苦吗?”
姐妹们差五隔三的喝,难道大家耐苦的能力都比她强?
可花牡丹,是连苦瓜都叫苦的人!
贞娘斜着眼睛:“我特意加苦苦苦。若然不苦,怎么让人记住秋后苦果。”
傅桃花对她没了脾气。
“贞娘,我腰很痛,腿也不行了。你可怜可怜我,重新弄一碗不苦的,这实在吞不下。”
贞娘给了她两粒蜜饯,一点都不怜惜她:“自己好好受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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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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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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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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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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