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位极人臣,在玉国可谓是只手遮天的当朝首辅,孟阙。
他一声落下后,便有侍从下马,举步进了酒肆,将那醉汉拖曳着送到孟阙的马前,马儿打了个响鼻,微微动了动前蹄,孟阙身形却不怎么晃动,他端坐于上,眼微垂打量这醉汉。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的就是醉了酒……不是故意的……您别和小人一般计较!”
旁边有百姓围拢过来,待看清孟阙面容以及装束的,便忙又躲到一旁,只小声议论。
“不过是不小心之举,这首辅大人不至于这般小气的吧……”
“这可是首辅,你说呢!再加上啊……他这风尘仆仆回来,大概是听说他又克死一位,咳,正心情不好呢?”
他们很小声的议论,但孟阙身后有两名高手,一高一瘦,耳力极好,听清后,不禁朝多嘴之人怒目而视。
孟阙却只是抬了抬手,猜到大抵是听到了对他不好的言论,不过他并不在意。
他只是打量着这醉汉,半晌才道,“目光闪躲,口齿清晰,你撒谎。”
“小人没有,没有啊!”
孟阙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却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短促地嗤了声,“三丈之外便见你抱着酒坛子了,分明是蓄意而为——不招没关系,来人,带走。”
说完便要挥鞭继续策马前行,但醉汉闻言却立即吓得双膝一软,跪下求饶,“首辅大人饶命啊,大人恕罪,小人,小人就是猪油蒙了心,才做这番糊涂事……求大人开恩。”
“谁指使的。”
说实话,这点小伎俩,比之孟阙这些年遭逢的各类暗杀,简直不够看,显然指使者并不想要他的命,只是想警告下他,或者说,就是存了心戏弄他。
醉汉磕磕绊绊的还是招了,“是,是永清郡王的小厮……他,给,给了小人十两银子,说,说是小教训下……”
后面的话声音愈发小下去,就在醉汉以为自己要遭殃了的时候,马蹄声响,扬起的灰土,糊了他一脸。
待他抹了一把脸后,就见那轩昂清俊的身影,便已经策马带着人离开了。
就这样放过他了?
当然不是,孟阙自知他并不是个心胸多宽广之人,毕竟若是他次次大度,这朝中的豺狼虎豹早就将他生吞了的。
只是冤有头债有主,他向来只打背后作祟的,与这起子棋子较劲有何用?
要从源头解决才行。
“大人,是回府还是……”
“将参永清郡王奢靡取乐的折子拿出来。”
男人行至门口,却没有立马下马,身后瘦点的侍从便出声请示,随即就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回着。
侍从从善如流地下马,又去他的书房,找到按在底下压着没呈上去的折子,快速出来,双手呈给了马上的男人。
孟阙垂眸看了眼这折子,嘴角隐隐提了一下,然后策马转身,朝着宫门的方向行去。
“大人不用换身行头吗?”
侍从追上来,看了眼他虽然打理得很好,但好歹是从外地赶路回来的袍子,迟疑地问了句。
“既是复命,自然要快些。”
这次去外地考察新制推行的进程,孟阙整个人都累得瘦了一圈,但他还是第一时间,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复命。
巍峨的皇宫内,他行至天子的御书房,还未行礼,年近五十的皇上便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扶住了他。
“赐座。”
孟阙宠辱不惊地拱手,随即落座,皇帝看着气色不怎么好,也是,近年为了推行新政,他的身子骨在操劳和繁琐的事务中,逐渐消耗得孱弱。
但他的一双眼却仍旧锐利含锋,满是威仪凛然,他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年轻首辅,眼神里浅浅漫上一层笑。
“看着瘦了,外头不好受吧。”
皇帝看他就如同看自己的孩子一般温和,但同时又多了点看可靠手下的信任,这样的待遇,整个玉国谁能比肩?
但孟阙面上并未动容分毫,眼神也是一如寻常,只淡淡摇头,“为皇上与百姓做事分忧,分内之事。”
随即便等皇上点头煞有介事地说了句“不错,那说说情形吧”,便打开话匣子,一一陈述了此次考察的情形,着重讲了新政在当地暴露出的弊端,以及推行起来的困难。
皇帝时不时点头,又时不时垂眸叹气,末了,便道,“你看着处理,朕,给你这个权力。”
若是旁的臣子听了,只怕要感激涕零,何德何能能被天子如此重用和信任啊。m.χIùmЬ.CǒM
而听到这话的孟阙,眼底却飞快划过一丝冷嘲,很快便消失不见,快到无法捕捉到这微妙的变化。
他起身,行礼,恭敬严肃地应了声“是”。
看着就要走的样子,忽然,他又将袖中的折子递上。
“臣离京时,倒是忘了将这折子呈上了——”说着,他还是那副神情,只是眼尾带了点笑,看着……有些落井下石似的狡猾?
他继续道,“恕臣直言,眼下新政最难之处便是勋贵依旧奢靡张扬,叫清廉新贵世家无法相信朝廷是真的要推举唯才用人而非只注门第出身……永清郡王身为皇亲国戚,大错没有,小错不断,遛狗逗猫当街斗蛐取乐,这些也无甚大错,只是——
到底是勋贵一脉,收敛些总是好的。无实权闲置在家,更该戒奢靡铺张做派。”
唯有在朝堂上的事,这位平时寡言的首辅才会妙语连珠。
他一张口,有理有据,就是有心偏袒那不争气的嫡亲王叔之子的皇帝,也面上臊得慌。
这个永清郡王,真是会给他找麻烦!惹谁不好,偏要招惹孟阙!孟首辅连天子、太子都敢弹劾,还会给他一区区郡王颜面不成?
皇帝深知永清郡王前不久还在散朝时,自己没走远就开始大嗓门辱骂孟阙年纪不大官威大不将他们这帮勋贵王亲放在眼里,当时他便命身边的宫人去提醒过了……
没想到孟阙不是不计较,而是等回来再上眼药,只是这也不是空口无凭的捏造,说得还都是事实。
思来想去,皇帝不想在新政推行受阻的这个档口再被自己人拖后腿,便沉吟一声,“朕知道了,他也老大不小了,闲置在家食人俸禄却毫无进取之心,实在是不像话——不如就叫他去京兆府尹那打杂……咳,当个巡视官,也好叫百姓知晓,王亲贵族也是要为民效力的。”
主要是这个官职,说清闲也清闲,说累也累,就以他对堂弟的了解,得,铁定是要偷懒的,正好既平了孟阙的怒火,又做足了皇家的名声,对那老纨绔而言也不算什么大的惩罚。
孟阙自然清楚天子还是在庇护永清郡王,他浅浅笑了下,看透一切的眼神叫天子颇不自在地咳嗽一声。
他随即便淡淡道,“皇上英明,如此甚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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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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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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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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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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