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无比压抑。
仿佛整个问剑峰都被某种强悍至极的力量笼罩起来了。
顾未然从外头进来,脸上神色在兴奋和惊惧之间变来变去:“清宴,你可算醒了!快跟我来!”
虞清宴微微皱眉:“怎么了未然?出什么事儿了吗?”
顾未然抿了抿唇,声音因为紧张都比平时高了几分:“师尊,师尊他回来了!陆师兄说等你醒了,让我立刻带你到水月镜花去。”
太微剑尊,钟楚寒。
他不光回来了,竟然还回来的这么快!
她昨天晚上才到问剑峰,今天早上钟楚寒就回来了!
虞清宴心里不由自主的“咯噔”一下子,伸手抚了抚玉佩:“云翎!”
顿了片刻,云翎低沉的声音传来:“稳住,别怕。”
既没有插科打诨,也没有吊儿郎当,而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显然云翎对于钟楚寒这个曾经的师尊,无论如今是恨是敬,心中都绝不是毫无波澜的。
“好,你也是。”虞清宴笑了笑,与顾未然一同出了屋,“未然,水月镜花是何处?”
“师尊的住处。”顾未然低声道,“但是师尊不在的时候,那里连我们也不让进,所以我也没有见过到底是什么样子。”
顾未然一边说,一边拉着虞清宴急匆匆的往前走,举止间有种难以掩饰的迫切。
世人慕强。
虞清宴看得出来,虽然钟楚寒只是给了顾未然一个弟子的名分,其实并未亲自教导过他一日,但顾未然仍旧对钟楚寒有种刻在骨子里的孺慕之情。
那曾经的云翎呢,他是否也曾如顾未然这般信任依赖过自己的这个师尊?
即使云翎没说过,可虞清宴觉得,恐怕是一定有的。
这样想着,顾未然已经带她在一片乱石嶙峋之所停了下来:“到了。”
虞清宴有些疑惑的打量四周,入目一间屋瓦房舍也没有,只见到无边荒凉萧瑟:“就这儿?”
不可能吧。以天为盖地为庐,修仙修得真快成仙了。
顾未然还没说话,云翎的声音先行传来:“镜花水月,幻境,破开这片镜,方可见花、见水、见月。”
虞清宴:“……?”
好家伙,又是幻境,她这是跟幻境干上了不成?
顾未然此时也在打量四周,似是对眼前这情况同样有些不解:“师兄明明跟我说是这里的,问剑峰我待了这么久,闭着眼都不可能走错。”
虞清宴道:“陆师兄没跟你说进去的方法吗?”
顾未然犹豫了一下道:“师兄跟我说,随心。”
随心?随便?想怎么走怎么走?
虞清宴沉吟了片刻,拉起顾未然径直往前走:“那就随便走吧,没有路开条路。”
她话音刚落,天地间忽然响起一声悠悠的叹息,身旁的顾未然猛地消失不见,而她整个人则跌进了一个冰冷的寒潭中。
窒息感扑面而来。
虞清宴会游泳,但此时她提不起丝毫力气,她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她只能任由自己在潭中不断下沉,下沉。直沉至底。
然后惊恐的发现她完全掌控不了如今这具身体。
这身体根本不是属于她的,她所感受到的痛苦也不是属于她的,她的意识附在了另外一个人身上!
而这个人明显已经重伤濒死。
她躲在潭底一块巨大的怪石之后,用手堵住嘴,死死压抑着咳嗽,却依旧避免不了鲜血从指间溢出。
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有人低声骂道:“这娘们可真行,都成那样了还能跑,累得老子好找。”
“别废话了,赶紧找人,少主还指着用她让云羡舟就范,让她跑了咱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旁边立即有人呵斥。
“浮生录可是云羡舟的杀招,怎么可能为个娘们交出来,还要自断灵脉,我看少主这次根本就是白费心思。”那人明显不服气。
“别用你这浆糊一样的脑子去想云羡舟了。”另外一人语气嘲讽,“他已经命人传信,只要交出那女人,少主所有条件他都答应。”
“什么!?到他那地步什么女人没有,魔头还做痴情种,哈哈,老子不是浆糊,他才是浆糊!”
云羡舟?云翎?这里是云翎的记忆?她为什么掉到云翎的记忆里了?
她现在所附身的这个女子又是谁?竟然值得云翎为她放弃浮生录,甚至自断灵脉?
无边的疑惑和阴霾几乎将虞清宴淹没,不知怎么……
感到女子拼命捂着嘴,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能让他们发现,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否则她宁肯去死,也不会成为这些恶棍威胁云羡舟的筹码。
脚步声在巨石前头停住了。
有人吩咐:“过去看看。”
我去!
巨石后头毫无遮掩,一旦过来必然会被发现。
若非身体不是她的,虞清宴险些一下蹦起来。
那女子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近乎绝望的用匕首抵住了颈间。
锋刃刺破肌肤,鲜血喷涌!
“不要!”
虞清宴骤然心悸,即使明知什么都做不了,还是下意识伸手阻拦。
场景轰然破碎!
接着她站在一个身穿及地斗篷的男子身后,小心翼翼的踏过满地断肢残骸,随着对方拾级而上,来到一坐庄严肃穆的祠堂之前。
男子忽的笑了一声。
虞清宴如今对这笑声再熟悉不过了,是云翎!
可她还没来得及感到激动,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巍峨的大门轰然倒塌,被云翎一脚踹了个稀碎。琇書蛧
接着云翎毫不犹豫的踏入大殿,目光自最高处供奉的那些牌位之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桌案之下几条瑟瑟发抖的漏网之鱼身上。
他似乎对这场景感到极是愉悦,连声调都微微有些上扬了:“怎么,轩辕灼,你躲到这里来,是祈求你家老祖庇护,还是奢求他们的牌位,来日相伴你于地下啊。”
叫轩辕灼的男子趴在地上,死命推开跟随他的几个家仆往桌案深处挤。
云翎微微仰首,露出帷帽之下形状完美凌厉的一点点下颌,虞清宴试图看清云翎的脸,只可惜她附身的这个女子始终站在距离云翎几步开外的位置,这个角度望过去,也就只看得到那一点点下颌。
这个功夫,云翎又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响指。
桌案之下凝滞了一瞬,刚才还瑟瑟发抖的几个家仆骤然变色,嘶吼着扑向了轩辕灼。
扯烂他的衣服,撕咬他的血肉。
轩辕灼双眼充血,撕心裂肺的尖叫道:“云羡舟,你不得好死!啊啊啊——”
正在此时,一个家仆咬住他的脸,竟生生从上头扯下块肉来!露出森森白骨!
云翎淡淡道:“云羡舟早死了,还死了不止一回,怕什么不得好死,别客气,你轩辕少主也居功至伟啊。浮生录可还好用?断我灵脉之时可还痛快?”
轩辕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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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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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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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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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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