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搂着秀娘换个舒服的姿势问道:“一旦打起来,城里若都是难民,吃不上饭,你会怎么做?”
秀娘想想:“那要看咱们家里有多少粮食了,足够的话,会施粥吧。”
林立无声地笑笑,他就知道秀娘善良。
果然秀娘就接着道:“就算不施粥,村子里咱们总得管着,就算他们有银子了,按照粮价这么涨,肯定不舍得花钱买。
说不得还有人想要趁粮价高了,要把存粮都卖了的。”
林立吃了一惊:“卖了自己吃什么?”
“糠,野菜,加在高粱里煮了粥一样吃的。
现在村子里一半的人早晨中午都在咱家里吃,听说有人晚上都不吃饿着,等着第二天多吃点呢。
粮价上涨,他们肯定要多卖出去粮,等着粮食价格跌下来再买回来。”
林立没想到还能有这么干的,好半天才道:“那咱家在村里的粮不够了呢?”
秀娘叹口气:“我也想着,粮食要真这么涨着,咱们的油厂、糖厂不如就停工了。
白糖是卖得贵,但是要往外卖的,算上路上来回的费用,剩不下多少银子。
粮食这一涨价,又嫌弃伙食不够好……怎么好啊,咱家也好多人要吃饭的。”
林立道:“账是不能这么算的。商队是一来一往的,糖厂的利润足够养活咱们一大家子人的,还有些富裕。
返回的商队带回来的,可就是纯利润了。”
说着掐掐秀娘的鼻子,“你是管账的,这比我清楚,故意的吧。”
秀娘扭了下身子,好一会气哼哼地道:“之前听外人说几句,就都不上工。
现在上工,明明知道粮食涨价,却还吵吵饭菜里的肉少。”
林立点头道:“我在书里看到一个故事。”
秀娘听是故事,专注地看着林立。
“书里说是遇到了一个荒年,连着几个月不下雨,地里的庄稼都旱死了,就有了很多逃荒的人。
城里有个大善人,家有余粮,不忍心,就在城门口处施粥。
他人善,煮的粥就比别人家的稠一些,别人家施一锅,他家就两锅。”
林立停了下:“秀娘,你说吃了他家粥的人,该什么反应?”
秀娘道:“该感恩戴德的啊。”
林立笑了下,笑声很冷:“那你说,明明知道粮食翻了一番,自己家的粮食便不吃了要卖出去。
咱们厂子里的饭菜少了片肉都要闹,这又是什么?”
秀娘惊讶了下:“难道,那些人去抢了?”
林立道:“岂止是抢。那些难民们聚在一起,就有人说了,那大善人家里一定一定很有钱很有钱。
不然怎么会给他们吃稠的粥呢。
还说大善人既然有钱,怎么就只施粥,不给他们吃肉呢?
大家都呆在破庙里,早就恨这个吃不饱的老天爷了,不觉就被人煽动了。
也说不清是谁说的干脆去抢吧,那么有钱,咱们就抢几个元宝。”
秀娘“啊”了声。
林立接着道:“难民里大多都是逃荒的老百姓,这几个月来吃不饱穿不暖的,听人这么说着,就附和了。
然后也就一路偷偷摸摸地跟上去。
这种事吧,跟着的一般都在想,我不去他们也要去的,我就偷偷拿几两银子要个活命。
于是骗开了门,一哄而上。
岂不知挑事的人压根就没打算只抢几两银子——真就奔着几两银子,去磕几个头,哭一场,那大善人都能施粥,也未见舍不得银子。
他们就是想要尝尝富贵日子是什么滋味的,去,就是奔了人命的。
或者,那些人里边本来就有大善人的对头也说不准的。
可怜那善人夫妇都不明白原因,就做了刀下亡魂,连同家里大大小小的。”
秀娘抓着林立衣服的手都攥得发白了,脸色也白了。
“他们,那些人……”
“他们本来也不是歹徒,可能牵头的是吧,但大多数都不是,还受过大善人的施粥之恩。
但是那又如何呢?他们只是想要吃饱肚子,他们的初衷就是想要浑水摸鱼偷几两银子的。
他们没想要杀人,甚至也没动手,就跟着抢了东西……而已。
不给,也就挥了几拳而已,呵呵,一个人几拳,那么多人……”
秀娘搂着林立的手用上了力气:“二郎……”
“怕了啊,”林立小声地哄着,“我看到了也怕了,所以啊才偷偷买个院子。”
“好可怕。”秀娘小声道。
“嗯,”林立道,“不过也不能因噎废食。怎么,这就害怕了?”
“嗯。”秀娘缩在林立的怀里。
林立笑了:“没事,有我呢,你忘记咱家是开镖局的,有人守着呢,不用怕。
再说隔壁就是县衙,咱家也不算城里得富商,你夫君我也不是大善人。”
“谁说二郎不是大善人?二郎就是。”
林立笑笑,没有反驳。
他可不是天真的善人,他是有功利心的,做事之前,也是首先要考虑自己和自家人的安全的。www.xiumb.com
甚至他昨天还才给师父写个并不成熟的策论,要如何做当代的罪人呢。
他也一直以为村子里的人很淳朴,自问待村子里的人不错的。
但是先是罢工,又是有兴师问罪的苗头,就不能不防着了。
或者是他得罪谁了,有人要搞事?
“我就是说说,事情也未见得就到这个地步。回家里再说。”
马车进了城,林立挑开车帘看看,外表上看城内一切依旧。
谣言是传开了,粮价是上涨了,涨到王氏的煎饼果子的生意都没法做了。
“明天不出摊了。”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王氏叹着气,“今个差点都开不了张。
粮食涨得也太快了,鸡蛋今个都五文钱一个了。
我白天去马市里转一圈,卖家比买家都多,大中午的,大多数都没开张。
都说再这样,不如就先关门了。买卖没法做了。”
又对林立道,“我明个去县城里看看豆腐作坊怎么样。不行作坊也先关了。”
王氏将煎饼果子递给林立,“今天面糊都没卖出去,晚上我都摊出来了,自家吃。”
林立接过来道:“娘和爹也正好歇歇。”
“歇什么啊,再过几天就得翻地了。对了,我听说县里做新犁耙了,每个领新犁耙的,年底要多上缴一倍的赋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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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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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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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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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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