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河的柳树隐隐有些泛绿。
楚天推着自行车,一路直奔厂区家属院,才一进院,就见老邻居们对他指指点点。
“哎呦,这不是老楚家那个赌徒烂酒鬼么?这是回来要钱了?”
“呵,一会儿有好看的了。”
“不对啊,他们家不是住在家属楼么?他跑平房这边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该不会是借钱吧?这谁还敢借钱给他?”
在众人指指点点的注视下,楚天推车来到厂区后门。
他人才到,就见到有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中年汉子正在等他。
这人楚天认识,他是三车间的老韩。
工龄比父亲还大两年。
楚天推车到了近前笑道:“韩叔!让您久等了!”
老韩本来是心里打鼓的,怀疑楚天这小子真的浪子回头了?
不是说,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么?xǐυmь.℃òm
可楚天这一声韩叔,把老韩叫愣了。
老韩本名叫韩强,外地人。
当年参加工作,调到了这边。
他也算是阅人无数,楚天原本摆烂的那段日子,他也见过。
酗酒,赌博,不学无术。
成天醉醺醺的,简直就是个垃圾。
但现在,见人满脸堆笑不说,还主动打招呼。
任谁,都对有礼貌的年轻人喜欢。
在这个年代,懂礼貌,说话讲究的年轻人,那都是有文化,有墨水的知识分子。
身为工人的老韩,一直都对这种人非常的尊敬,也一直希望自己的闺女,将来要嫁个知识分子!
老韩愣神的功夫,楚天已经到了近前。
他停下车,然后满脸歉意的说道:“韩叔,实在是抱歉,东西拿得多,没办法骑车,只能推着来。这外面怪冷的,让您久等了。”
“你瞧瞧!”老韩心里暗暗的竖大拇指。
这几句话,说的那是真有水平!
楚天这哪里是个赌徒烂酒鬼啊?
要说起来,人家孩子也是让人害了!
说到底,就是让坏人毁了这么一个好孩子!
现在,人家楚天浪子回头了,他也确实不该在用有色的眼镜来看待楚天了。
老韩回过神之后,连忙摆手:“没事,这算个啥,话说你咋弄这么多天线?”
楚天无奈苦笑:“给您安装完,我还得再去给徐师傅家装一个。剩下这几个,我还得拿去电元厂家属院那边,那边还有几家等着要装。”
老韩笑了笑,然后说道:“大老魏说了,你这三十块钱一套,靠谱么?”
楚天摸摸鼻子,他笑着问老韩:“韩叔,我虽然过去做了点混事,但拍良心说,我的手艺怎样,您不知道么?”
被楚天这么一说,老韩尴尬的拍了下脑袋:“你看我这脑子,楚天啊,你可是变了!大变样了,这想明白了,以后可要好好的,别再走错路了!”
楚天用力点头,他笑着说道:“韩叔,你放心,我不会重走老路的,那样的话,我妹就彻底让我毁了!”
老韩是真的彻底对楚天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他觉得,楚天是真的变了。终于像个爷们儿了!
老韩想到这,二话不说,先塞给楚天三十块钱。
“韩叔?您这是干嘛?”
楚天不解,他吃惊的看着老韩。
老韩拍拍楚天的肩膀:“天儿,我这边还得干活,一会儿让主任逮到我开小差,又得扣工资,您婶子在家,给装上就行了,我信你!”
一句我信你。
在这个初寒料峭的季节,彻底的暖了楚天的心窝。
他一时间眼眶泛红,鼻子有些发酸。
“叔……我……”
楚天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但老韩拍拍他肩膀说道:“行了,别在这儿挤猫尿了,去吧!你婶子一直叨叨我,说信号不好,我这天天让他念叨的头都大了!”
听到老韩的话,楚天擦了一下眼泪,接着他推车朝着老韩家的方向走去。
看着楚天的背影,老韩心中感慨万千。
想了想,又微微一笑:“好小子,再好好努努力,将来要是能当我女婿,真不错!”
楚天自然不知道老韩的想法,他只是推车往他们家走。
韩强家就是常见的家属院,单扇的黑色铁门。
小院里有个仓房,房子不大,单位发的。
跟魏师傅家一样,有个三十平左右。
楚天敲了敲门,院里传来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
“谁啊?”
楚天一怔,这声音很嫩,不像是韩婶儿的声音。
再一想,突然想起来了,韩叔的闺女。
韩叔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在厂子上班了,闺女还在上学,今年就要高三了。
今天是星期天,正好放假。
韩叔加班,他都忘了今天是周末了。
韩叔的这个女儿,叫韩倩。
她比楚天小五岁,比楚心悦小两岁。
记得上次见她,她还上初中呢,这转眼估计已经成了大姑娘了。
“是我,楚天。韩叔让我来安装室外天线。”
听到楚天喊话,大门里响起金属摩擦的声音。
嘎吱,嘎吱,嘎吱……
咚!!
铁门一颤,门开了!
在黑铁门后面,探出一个姑娘的小脸。
扎着大`麻花辫子,一脸的清纯与稚嫩。
她黑漆漆的大眼睛看向楚天:“小天哥?!你咋来了?”
楚天默默鼻子,笑呵呵的说道:“我是来给你们家安装室外天线的,韩叔说了,你们家这几天电视老没信号,就从我这里买了室外天线。我这上门安装来了!”
韩倩一听,眼睛放光。
“那快进来,我看电视报节目表了,下周珍珠传奇就要播了,我可等着看呢!”
楚天推车被韩倩让进院,一进来正好看到韩婶儿大冷天的正在洗衣服。
一双又糙又黑的手冻得发紫。
楚天连忙过来说道:“韩婶儿,你咋这天洗衣服,不怕冻坏了啊!”
韩婶儿用围裙擦了擦手,笑着说道:“没事儿,话说昨晚你韩叔说,今天有人来安装天线,原来是你啊!”
楚天用力点头,他拿着天线说道:“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要是知道早点的话,我昨天就给你们装上了,也不至于多等一天。”
韩婶儿起来,她拉着楚天往家里走。
韩婶儿个子不高,也就到楚天胸口而已。
但她身体健壮,干活顶半个男人。
今天是放假,所以才会抓紧时间洗衣服,不然的话,又没办法洗。
韩倩上学,韩叔下了班累一天,别说洗衣服了,他饭都不做。
所以,韩婶儿只能趁着放假洗洗衣服,收拾一下家。
虽然韩婶儿吃苦耐劳,但就是闲不住。
尤其是有了电视之后,这就成了她每天必须要有的娱乐了。
没有,就觉得心里不舒坦,跟韩叔念叨。
所以楚天这才一进门,就被韩婶儿拉进屋子里,让楚天看电视的情况。
楚天简单的看了眼,初步来看,是没信号的。
接着,楚天又开始熟练的安装天线。
韩倩帮忙扶着梯子,又帮楚天看屋子里的电视屏幕。
可转了好几圈,都没出来信号!
打开电视一直都是满屏幕的雪花,只是转动一下,会有一点点的人影闪动。
电视里除了哗啦啦的噪音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声音传出。
显然,这应该还不只是信号有问题。
楚天看了一会儿,接着说道:“韩婶儿,这电视怕是出毛病了!”
楚天此话一出,韩婶儿一下子就慌了!
“啥?电视坏了?那……那可咋办?!小天,这电视不会是的天线给弄坏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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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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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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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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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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