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应该没有关严实,挂起来的淋浴头断断续续还在朝下滴水,每隔几秒钟落下一滴,时不时和苏知心跳的频率重合,像是一把小锤子敲击在他的胸膛。
水汽已经散去很多,湿漉的雾气重新凝结成水珠挂在墙壁、浸在衣物里,苏知身上本来就被水打湿的衣物变得更重,紧紧贴在身上,内里的皮肤也染上水迹,有种略粘腻的沉意。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被放开的时候,苏知的舌根都麻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才感觉缓过来一点。
“唔……”
他看了眼谢疑,眼睫颤了颤,犹豫要不要再靠过去。
都怪谢疑突然亲他,把他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给打断了。
现在要重新开始的话,莫名有点尴尬。
正当苏知陷入纠结的时候,谢疑忽然伸手把他拉起来。
苏知茫然地起身,对上谢疑的视线,仍旧残留着一丝凶意。
苏知:?
不知道是不是被亲懵了,他有点傻了吧唧地问:“不弄了吗?”
谢疑听到这话,顿了顿,随即伸手掐了掐他的脸颊。
就是之前被咬了一口的那侧,上面的齿痕比起昨天已经淡了些,几点齿尖留下的红痕。
他幽黑的视线落在苏知脸上,喉结动了动,像是压着什么似的,明明眸中泄露出的占有欲浓得像是想把人吞噬掉,终究只是哑声吐出两个字:“算了。”
苏知被他掐了下,有点痛,他把脸转过一边。
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又转回来——谢疑居然说了放过他的话,苏知眨眨眼,有点困惑。
毕竟谢疑的状态可一点不像是“算了”。
苏知:“……哦。”
虽然有点搞不懂,但谢疑自己说算了,他当然也不会坚持。
不然,显得像是他对此多有兴趣一样。
他吐出口气,指尖抵住谢疑的肩膀,说:“我身上湿了,要洗澡。你自己擦干净出去。”
苏知已经反应过来,谢疑的身体现在估计就没有什么问题,跟虚弱无力搭不上一点关系,刚刚压制他的强势样子和平时一模一样。
是他太紧张了,被这个满肚子心眼的男人牵着鼻子走,占了不知道多少便宜。
苏知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把谢疑赶出去,他能感受到现在谢疑对他的觊觎,那双眼眸深处涌动的欲.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压制着。
不得不说,某种层面上,他也很了解谢疑。
出乎意料的是,谢疑这次却没有多纠缠,捏着他的下颌凑近亲了他脸颊一下,“嗯”了声,就擦干身上的水迹,换上新衣服离开了。
穿裤子的时候,苏知看到他面不改色地压了下穿上去。
苏知:“……”
他很想问谢疑难受不难受,但是憋住了。他无时无刻不被谢疑变.态到。
谢疑离开后,苏知开始洗澡,水流声哗啦啦响起,水雾重新蒸腾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因为谢疑刚在这里洗过,好像遗留下来了一些气息,他隐约地能闻到谢疑身上那种特有的味道。
他冲掉脸上的泡沫,脑海中划过谢疑从上而下看他时浓黑的眼眸,在水声中想:
谢疑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不过,这人就没什么正常的时候,古怪的感觉在苏知心底划过,留下道不轻不重的痕迹。
“……”
洗过澡,没有什么事要干,苏知有点困。
昨晚没休息好,他今天没什么精神,窗外天色刚暗一点,他就觉得自己该睡觉了。
谢疑问:“回酒店?”
苏知:“不行,住满三天。住院费都交了。”
虽然知道谢疑已经恢复了,但苏知还是不打算让他出院。
还是多住几天保险一点,稳定一下情况。万一又出了什么问题呢?
苏知困得开始打哈欠,准备到陪护的小床上休息。
谢疑拉住他,眉头皱得很紧:“别睡那里,我让他们换一张。”
苏知:“……”
其实那个床没有谢疑嫌弃的那么简陋,就是一个挺正常的单人床,跟很多酒店的床比都差不多。
苏知捂了捂他的嘴巴,严肃道:“你别说话了。”
谢疑没再说话,他直接把苏知抱起来,放到自己的病床上,病床是1.5米的,要比那个小床大一些,苏知是东亚人的正常体型,躺上去绰绰有余。
苏知:“?”
他茫然地看着谢疑,慢半拍地问:“你干什么?”
谢疑:“你睡这里。”
言下之意,就是他要代替苏知睡那张小床。
“等等。”苏知抓住他的衣角,“你睡那里太窄了。”
谢疑的身量可比他高大多了,苏知都没办法想象那个样子,让这个男人睡在不足一米的床上像是一种虐待。
可谢疑又不愿意让他睡那张窄床,苏知知道他在这方面很固执。
可能是太困了,两人僵持着,苏知揉了揉眼角困出来的泪水,自暴自弃地说:“要不我们一起睡这里吧,反正,你不准去那边睡。”
“……”
于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他们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
苏知窝在谢疑怀里,匪夷所思地想:
这样不还是很挤吗?甚至按理比例换算变得更挤了,他们这样折腾一番的意义是什么?
不过,苏知知道谢疑不可能答应再让他去睡那张,就像他也不想让谢疑去那里。
他回去酒店睡似乎是个完美的解决方案,但苏知脑海里从最开始就没有这个选项。
于是变成这样好像也是一种必然。
苏知习惯侧着睡觉,不怎么占地方,明明是理论上两个人可以占用的空间都更少了,但他被谢疑搂在怀里,不知为何并没有觉得挤。
他们挨得很近,但这种近不是一种不舒服的拥挤,而是像是要交融在一起一样。琇書網
耳侧能听到男人沉稳的心跳声,苏知很快就睡着了。
他又做了噩梦。
但这次惊醒的时候,被另一个人的气息包裹着,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也很快就平静下来。
苏知在半梦半醒间轻轻吐出口气。
天色已经黑下来,病房里伸手不见五指。
谢疑动了动,他的声音有些哑:“做噩梦了?梦见什么?”
苏知抵在他胸口,他的脸颊压在上面,含糊地问:“吵醒你了吗……几点了?”
才晚上十一点钟。
也就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今天都还没有过去,苏知完全没睡够,脑袋晕沉沉的。
“这么早。”苏知嘟囔了一下,在男人怀里拱了拱,想继续睡。
但不知道为什么不太顺利。
他身上有点热,似乎不是因为被子太厚了之类的缘故,他也无法描述,他沉浸在从梦境中惊醒后的懵懂中,脑袋没有那么清醒。
谢疑倒是意识到什么,苏知刚刚动了动身体,腰间的衣物滑开,他掌心下的皮肤温热中带丝燥意。
他收紧掌心,苏知觉得痒,又动了几下。
其实在浴室的时候,苏知就有点被他撩拨起来。
谢疑当时就已经意识到。
他忽然起身,把苏知侧着的身体放平,手撑在枕侧,于黑暗中静静凝视了苏知片刻,往下挪去。
苏知:“!”
他的瞌睡虫顿时飞走了一大半,伸手去抓谢疑的脑袋。
但谢疑的动作可比他快多了。
他揪住了男人的发丝,但已经没力气拽起来,指节缩紧。
苏知压着声音,声线发抖:“你、你疯了?这是在病房里,监控……”
谢疑抽了个间隙说,他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有点发闷,加重了喉间的哑意:“没开灯。”
苏知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脑袋中的供血量已经不足以让他思考太多。
他只好压紧被褥边缘,但又怕谢疑闷死了,时不时跟做贼一样掀起来,漏点新鲜空气进去。
苏知瞳孔微扩,身上的热气散开些。
谢疑凑过来吻他,苏知不让他亲:“你走开。”
谢疑也没强求,他在黑暗中轻轻笑了一声,有点古怪的响动,应当是一个笑吧。
苏知有点累,不太想动,但他还是说:“我去洗一下。”
谢疑:“别去了,一会儿回来被子都冷了,我给你擦一下。”
他用湿纸巾给苏知清理干净,然后自己去了洗手间。苏知没问他咽都咽下去了还漱口有什么意义。
反正,他决定明天一整天都不和谢疑接吻。
谢疑去洗手间洗漱的时候,苏知往窗户的方向看了眼。
今夜有些很浅的月光,他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往外看去,窥见零零碎碎的雪花从一束月光中被风吹着斜散落下来,有一点莹莹的光芒。
是一场小雪,开始下了。
身边少了一个人,些微的冷意不知道从何处蔓延进来,身上燥意散去后,即使屋内仍开了暖气苏知莫名觉得有点冷。
他卷紧被子。
几分钟后,谢疑从洗手间回来,热意才重新开始凝聚。
苏知被他重新搂入怀中,他很谨慎地把脑袋缩在他胸口偏下的地方,垂得紧紧的,不让男人有机会半夜偷亲他。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上的热气降下去,苏知拿之后没再做噩梦,顺顺利利地睡了个完整漫长的觉。
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上午十点。
除去中途胡闹的时间——那也就十几分钟——他这一觉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
像是重新开机了般,刚醒的时候随便动一下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响。
谢疑醒得早,他换了一套新衣服,黑色的衬衣,更衬得他身形修长,眉目深邃。
他早就洗漱收拾完了,用这间病房中自带的一套简单的烹饪工具,像是准备做饭。
听见苏知在床上扑腾的动静,转过身看他:“醒了?吃不吃牛排?”
苏知看看他,又看看自己:“……”
问题来了,现在他和谢疑谁更像那个病人?
苏知有点郁闷。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废人,永远在被谢疑照顾。
苏知问:“你什么时候学会做牛排了?”
谢疑:“不用学,看一下菜谱就行。”
厨房白痴苏知对此只能:“……”
这不是他能领会的领域。
谢疑又问了一遍想吃什么,苏知挑挑拣拣地说:“我不要薄荷叶。”
他从床上坐起身,但没有起床,只是歪歪斜斜地坐着,很没个正形。
睡太久了,他需要一点启动时间。
就在苏知努力说服自己起床的时候,病房门被敲响。
苏知以为是总助,下意识说了声“请进”。
他现在和总助比较熟,不会顾忌那么多。
病房们被人推开,走进来的却并非总助,而是一个高大的白人男性,看着略有些年纪了。
苏知呆了两秒,歪着的身影腾一下坐直了。
他认出来这个人是谁。
是那天他喝醉被谢疑抱回来,在酒店门口遇到的那个人,他的记忆里有这段。
后面发生的事太混乱,苏知之后也没怎么来得及细思这个片段。
但不妨碍他推断出那个人应该是谢疑的继父。
男人看到在病床上躺着的是他,脸上也难掩诧异。
像是没反应过来自己消息中急救住院的高大继子,怎么换成了这个小东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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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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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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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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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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