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疑搭在他额头上的手背顿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苏知的颊边泛着晕红,绯色弥漫如同艳霞,给他增添了一丝平时很少见的昳丽之感。
但这是一种不健康的红,与他本身冷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额头沁出星点薄汗,细微潮湿,一看整个人就很不对劲。
眉头也拧着,显而易见地在忍耐着什么痛楚。
那双眼睛雾蒙蒙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闭上了。
他看起来没什么力气,连撒娇和抱怨也是轻轻的。像个幻觉。
苏知好像并不期望能得到那个问句的回答,见谢疑没有回应他,也没有继续问,愣愣地看了他几秒钟,有些疲惫地合拢了。
他仅仅是如同在和一道空气说话。
说完就自顾自又落入了昏沉中。
眼睫合上,连带着遮住了那双难得带着柔软之意的眼眸。
苏知的唇瓣又略微动了动,大概是因为动作太微弱了没发出声音,只是看口型,似乎是在模模糊糊地喊疼。
片刻后,眼角倏然沁出来一点湿润。
谢疑:“……”
他的心无端抽痛了一下,像是落入了一根细小的刺。
他何曾见过苏知这么柔软脆弱的时候?
两个人刚接触的时候,是有过一段比较平和的、好像真的一对处于暧昧期的小情侣的时光。
那个时候苏知还没发现他的真面目,时不时也会朝他笑一下。
他眉眼清冷,笑起来却很可爱,像有星星落在黑瞳中,刚毕业的年纪,虽然经历过家道中落的打击,但依旧干净通透得不染尘埃,清隽又美好。
但那段时间实在太过短暂了。
伪装终究是有限度的,尤其是每当他越靠近苏知一点,伪装与克制便越显得艰难。
当苏知发现他的不对劲,略害怕地往后缩的时候,他心中的野兽被苏知退开的举动刺激得出笼、暴露出偏执疯狂的一面,两个人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去从前。
如幻梦般遇水融散。
从那之后,苏知就很少对他有什么好脸色,把他当空气默许让他做已经是最平和的时候。
更不用说在他面前示弱。
苏知的身形气质比起他来说显得纤瘦些,但怎么也是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男性。
他真硬气起来,也是很刺人的。
但他现在躺在床上,整个人自暴自弃地陷在被窝中。
好像一只把自己蜷缩起来的小兽,极力想要遮住已经溃烂的内里。
好像轻轻碰一碰他,就会颤抖地啪嗒啪嗒掉眼泪。
“……”
谢疑闭了闭眼,暂且将这些思绪抛之脑后。
苏知看起来真的就这么打算不管身体上的不舒服,直接继续睡了。
谢疑当然不可能允许。
谢疑把他扶着坐起来,怕他吹风着凉,连着他身上的被子一起半搂进怀中。
从床头摸出一支体温计,捏开苏知的下颌,让他含住。
苏知被他一连串动作又骚扰得睁开眼:……?
什么东西?这幻觉怎么还会扒拉人的?
他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不是幻觉,他已经重生了。
苏知:“……”
梅开二度。
他想起刚刚自己半梦半醒间质问谢疑的话,耳朵红了一下。
不知道是羞还是恼得。
不过他此时本来就因为发热,脸颊、手肘、耳侧这些皮肤薄的地方都泛起了淡淡薄红,所以也不太明显。
苏知想从谢疑怀里出去。
但身上的被褥太笨重了,他像个蚕宝宝一样被裹在里面无处着力,他几乎一整天没怎么进食,又发热,身体虚得不像话。
谢疑的臂膀有力地锢在被褥外面,他的身形比苏知大了整整两圈,即使苏知裹上了一层被褥,也依旧能被他完全环绕在怀中。
像一道牢不可破的锁链,如猛兽将自己的猎物按在爪下。
如此轻易镇压着苏知所有微不可查的扑腾。
苏知挣扎了两下,除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又累出来一层,没有丝毫收获。
还被人用有力的指节扶住下巴,附在耳边说:“乖,别用力咬。体温计里面有水银。”
苏知:“……”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当然知道这个。
他现在嘴巴里含着体温计,确实不好折腾。
算了。
苏知不动了。
因为脑子发热,他的思绪连不成线。
正在发愣,都没注意到身上的禁锢松了些许,一只大手忽然从被子边缘探进来,拱进衣角,寻摸到他胃部的位置按了按。
苏知含着体温计,被按得一抖:“唔……”
谢疑停顿片刻,换了一个力道,问他:“疼吗?这样可以吗?”
因为多进来一只手,被子裹着的力道松了很多,苏知终于能在被褥中挪动一下肢体。
他伸出手,想把谢疑擅自伸进来的手推出去。
但谢疑的力道怎么可能是他能抗衡的?
苏知虚软无力地扒拉了半天,不出意外地毫无成果,不仅没能把人的手给推开,反而被对方另一只隔在被子外的胳膊一紧,自己的手也被压在了上面。
他和谢疑的手隔着一层衣物,叠在一起。
隔着薄薄的布料,他依旧能鲜明地感受到那只手掌比他大了整整一圈,模糊触碰到手背上卉出的青筋脉络。
属于另一个人的掌心不容拒绝地在他散发着疼痛的地方有规律地摩挲着。
炙热的温度随之传递过来,那种连绵的细密的疼痛也仿佛被这股热度炙烧、逼退了。
虽然疼痛仍然存在,却已经不再鲜明到似乎要钻进脑子里。
连些许平时会让苏知瑟缩的指上微茧,此时也被胃部的疼痛映衬成了温柔的安抚。
像被泡进温泉水里。
全世界的色彩都褪去了,只剩下按揉他的胃部的那只手,略强硬地彰显存在感。
苏知喉结滚动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被安抚了一下后,反而比纯粹疼的时候还要没力气。
身体不自觉朝后微微倾倒,后脑轻轻抵在男人肩头。
有些说不清是疲惫还是懒散地半阖着眼。
咬着温度计的唇角滑出一点软舌。因为身上热,比平时看起来要略红一些。
谢疑侧头凝视他的侧脸,眼底涌动着一点黑沉的凝光。
片刻后,俯下来吻他。
先是亲了亲的他的眼角,把上面沁着的些许水迹吻干净。
而后又移到他额角,将那些细密、微咸的小汗珠也仔仔细细地吻去了。
“……”
苏知有点迷糊,被他碰了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
猝然睁大眼。
耻意蔓延上来。
汗珠……那种东西,虽然他下午刚洗过澡,身上清爽干净,但怎么会有人喜欢吃别人身上流出的汗呢?
怎么想都很不正常吧?
苏知觉得这严重超出了人类正常的兴趣界限。
他下意识想避开。
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先前挣扎了几次,早就一点力气都透支不出来了。
按在胃上的手掌也让他动弹不得。
是安抚,也是压制。
疼痛被抓住,或许还有更多的一部分也被抓住了。
像只被人掐住死穴的小兽,只能任凭人将脑袋凑过来。
谢疑略微换了个姿势,用手肘压住被子,指节锢住苏知的下颌,不让他把脸转开。
柔软的唇不断落到他额头,明明是轻柔的力道,却让苏知忍不住发抖。
他在发抖的晕眩感中想起更多的往事。
谢疑总是对他身上流出来的东西有着异样的痴.迷。
无论是眼泪、汗珠,或者其他的东西,他都会一一吞入口中。
苏知第一次的时候就被吓坏了。
他连和人亲近都是第一回,从象牙塔里长大的,他那年才19岁,上学早比别人早毕业两年,虽然是可以去工作的人生阶段了,但比起成熟的大人仍更像个少年。
怎么见过这么离谱的架势?
即使是最让他脸红的想象也不会到这种程度。
被亲的一直哭,除了羞耻,就是害怕。
偏偏谢疑还钳着他的脸颊,凑上来又和他接吻。嘴巴咸涩。
“……”
苏知的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眼底水汽弥漫。
推门进来的医生一抬眼就看见两个人抱作一团,谢疑抵着人额头亲的画面。
气氛暧昧而潮湿。
“……”
我他妈。
你他妈。
这是他一个年近四十的私人医生在半夜十二点的病人家中应该看到的画面吗?
有人来了,谢疑没有继续下去。
他把体温计从苏知嘴里抽出来。
皱眉看了一眼。
37.8度。低烧。
发热了,但不严重。
而且病因很明确,很简单。
医生在谢疑仿佛在质问“真的不需要输液吗?”“这么点药够吗?”的视线中,抽搐着面皮开了适量的药。
他看着神色略显呆滞的病人,絮叨:“不规律饮食引起的急性胃炎,不严重,今天吃顿饭、吃了药好好睡一觉,再醒来就不疼了。这两天饮食注意清淡一点,以后不能一天不吃饭了啊。就是年轻也不能这么造!一次两次还好,不注意多了就容易发展成慢性胃病,不要把胃病不当个病。你们这些小伙子就是仗着自己年龄小……”
最后看了眼谢疑,补充道:“也要注意休息。这两天不要做太劳累的事,尽量早睡早起。”
其实二十多岁的年纪,犯个胃痛真的是很小的毛病。
即使不吃药不处理,睡一觉明天大概率也会活蹦乱跳。
他就是警告一下谢疑。
收着点吧,别把人气坏了。
况且,这些年轻的小情侣吵架就喜欢折腾自己,动不动就不吃不喝的。
给他看得直想皱眉。太幼稚了。
谢疑难得没意识到自己被内涵了,他只注意苏知的情况。
他皱眉,把医嘱记下。
……
医生离开之后,谢疑给苏知擦了擦额角、手心关节处残余的冷汗,又盯着他就着热水先把能饭前吃的那部分药吃了。
苏知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呆,喝水的时候差点把自己呛到。
后面几口都是谢疑端着让他一点点小口喝下去的。
谢疑拿起杯子,把他唇角的水迹舔走,说:“先休息一会儿,别睡着了。吃顿饭吃了药再睡。”
把苏知裹回被子里,垫垫枕头。
也走出了卧室。
下到一楼,走进厨房。
谢疑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眉眼间难得有些凝重和为难。
他完全没有做饭的经验。
他小时候虽然过得……不太好,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自己做饭的地步。
对于他如今的身份而言,做饭更是一种除了浪费时间毫无意义的活动。
能用少量金钱买来的服务,何必要自己花费时间研究?
收益太低廉了。
负责做饭的阿姨没下班。
只要主人家不给她放假,她就全天待在别墅中。
阿姨因为苏知今天的异样、之后又来了医生的动静,也没休息。
看见厨房灯亮起,跟着过来。
得知苏知要吃晚饭,连忙说:“我来吧,我来吧,我特别擅长做病人餐。”
阿姨善解人意地说:“您看,您要是做失败了还耽误时间,这都十二点多了。”
谢疑皱眉。
确实,他如果做失败了就是平白耽误时间。
苏知还等着吃完饭赶快休息呢。
但,想到那一刻苏知仰着脸,眸色柔软潮湿地问为什么不给他做饭的模样。
心底有什么被轻轻扎了一下。
他顿了顿,不容置疑地摇了摇头:“我试试吧。”
阿姨只好在一旁给他指点。
好在这是做给病人吃的饮食,不用太复杂。
谢疑做事又很认真,他身上自有一种可以掌控一切的气场。
态度也很认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不符合自己的身价而不情愿,反倒特别谨慎小心。
在阿姨的口头指挥下,虽然略有磕绊,最后做出的成果倒还真的称得上合格。
……
二十分钟后,苏知已经半睡着了。
药片见效很快,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捂过汗吃了药,胃里就没那么疼了。
冷汗也不再往外冒,苏知感觉脑子清醒了很多。
空旷了近一天的胃部缓缓恢复正常的知觉,饥饿感涌上来。
但苏知还是不想吃饭,他有点恹恹的,对食物没有渴望。
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疑。
上午做的时候大概是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谢疑没有做那些很变.态的举动。
苏知都差点忘了他的种种恶行。
现在慢慢想起来了。
“……”
他好像是应该生气害怕的。
但可能是生病让他没力气吧,他现在最大的想法只有挖个坑把自己躲起来。
脸上的热意不知为何,一直没有随着吃了药降下去。
他想。
谢疑这会儿应该是下去让阿姨做饭了,他现在装作睡下,不知道等会谢疑看见他在睡觉,能不能自觉点不叫醒他?
正琢磨着,门被推开。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走了进来,门又被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点食物的清香。
苏知紧急闭眼,但已经来不及了,谢疑走进来的时候看见他还睁着眼。
谢疑又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
苏知不看他,也不说话。
转而看向床头放着的餐盘,上面一碗清淡的白粥,和一碗小鸡蛋羹。
刚做出来的,冒着热气。
很清淡。
也很让人没胃口。
苏知又迅速把眼睛撇开了。
谢疑看他将视线挪开的样子,就知道他还是不想吃饭。
但苏知不是一个会在这种事上太任性的人,他也不想再因为一顿饭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跟谢疑争执。
过了一会儿又慢吞吞地把视线转回来,抬了抬手指。
但谢疑已经先他一步把碗拿了起来。
一只手拿着碗,一只手晃着勺子。
舀出一小勺白粥,唇角抿了抿试试温度,觉得有点烫,晾了一会儿,送到苏知唇边。
碗有点烫,又有刚刚苏知自己喝水呛到的经历。
谢疑根本没打算让苏知自己再动。
苏知:“……”
温热的瓷质小勺抵在他唇边。
和谢疑对视几秒后,他老实接受了命运。
他现在不想和谢疑说话,吵架争论也要说话,算了吧。
早点吃完睡觉。
白粥就真的单纯是白粥,除了米粒外没有任何东西和调料。
鸡蛋羹略好一点,但因为是给病人吃的,调味也放得很淡,一点点盐味,没有放油,仍旧很寡淡。
而且说实话还蒸的有点老了,口感并没那么好。
苏知被喂着吃了大概十几口,三分之一的样子。
止住胃部生理性的极度饥饿后,嘴巴开始张得越来越勉强。
谢疑见状把碗放下,勺子和碗沿磕碰发出清脆一声。
抽出一张纸巾替苏知擦了擦嘴边一点点蹭到的粥水。琇書蛧
苏知视线余光看到他中指指节到手背上一大片晕红,有些突兀刺眼,在离开之前还没有的。
不太正常。
以他的生活经验,总觉得像是烫伤的痕迹。
他唇瓣动了动,过了好几秒,终于说出了今晚彻底清醒后的第一句话。
因为喝了热水和粥,声线柔润了许多:“你手背上,是什么?”
谢疑没当回事,这种程度的烫伤,对他而言还不如打一会儿拳击的痛感明显。
随口解释了一句:“不小心碰到锅。”
苏知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看了看白粥和蛋羹,小声问:“这是你做的啊?”
谢疑眉眼间看不出喜怒:“嗯,第一次做,做的不太好。吃不下了吗?”
他看着剩余的饭量算了算。
吃的还是少,但是也还可以,至少不会饿着肚子睡觉。
可能胃还是不舒服。
明天早起再给他做吧。
苏知的视线落在他手背上,不知道想到什么,半晌。
说:“再吃一点点。”
……
苏知吃的不是很快,大概是因为身体没力气,他频频神游发呆,有时候谢疑把一勺蛋羹送进他嘴里了,他还要含一会儿才慢半拍咽下去。
吃得很仔细。
但就这么缓慢的速度,竟然也慢慢地把剩下的粥和蛋羹都吃完了。
谢疑把几粒饭后吃的药让他混着最后一点粥水咽下去。
摸了摸他的脸颊,拿着碗出去处理。
过几分钟回来的时候,苏知已经睡下了。
像筑巢一样窝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谢疑没把他叫起来洗澡,他之前已经大致帮苏知擦过出的汗了,今天苏知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洗澡。
于是关了卧室的灯,只留下一盏灯光昏暗的床头灯,简单去冲了个澡。
等到他洗完澡摸索着坐在床边的时候,在自己的枕头上看到一管消炎止痛的药膏。
上面写着“烫伤专用”,应该是苏知从小药箱中翻出来的。
他侧头去看苏知的背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缩的更深了,此时只能看到一个头顶。
谢疑垂眸看了会儿,把药膏挤出来涂抹在手背上。
薄荷味在卧室中蔓延开来,很清凉。
被涂抹的地方却发热起来。
看不出神色地抹完,谢疑爬上床,伸长手臂,把恨不得将脑袋埋到枕头下面的人提上来一点。
单手从背后掐住苏知的腰。
他力气重,即使只用一只手也能轻松将人翻过来,转成面对自己的姿势。
苏知没有睁眼。
但不断颤动的眼睫和略微紧绷的身体,都在表明他还并没有睡着。
苏知反射性地微微蜷缩着,似乎是想保护自己防备和捕食者挨得太近。
但谢疑在他脊骨上一按,苏知的这点小防备就没有任何作用了,他被迫展平身体,和身前刚洗完澡还带着淡淡湿气的另一具身躯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谢疑垂下头去吻他的耳根连着下颌的位置,那只手背上还带着薄荷味药膏的手掌把着苏知略带热度的侧脸。
将他下颌微微抬起来一些,暴露出下面纤细的脖颈。
“啪”。
床头灯也熄灭了。
在清凉的药膏味道中。
谢疑将脑袋埋入微颤的人颈侧,克制不住地在脉搏突突跳动的位置咬了一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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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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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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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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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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