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那颗红痣，混在额头的血印当中，已经分不清了。
季合心想，这孩子这样，叫他如何忍心丢下他一个人。
但是面上，季合只轻轻颔了首。
季合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遁玉陵外的景色依旧，自云归司有记忆起便是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回归自己的生活。
然而转身，看着结实的石头房子，包裹里崭新的衣衫，心中总有挥不去的怅然若失。
……
第二日。
云归司继续自己平平无奇的生活。
整理住所，提起木桶去挖淤泥。
长久生活在郊外，需要掩盖掉自己身上的味道，以免魔物嗅到来袭。
只是可惜了那些新衣服，要被他弄脏几件了。
……
季合到时，便看到云归司挽起衣袖，手上挖着一坨泥，皱眉在身上寻来寻去，似乎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抹起为好。
好听的女声响在云归司耳畔，让他知道了有人来访。
“这就是你想收的徒弟吗？”
抬头却是一个玉骨冰肌，气质娴静的大姐姐。
大姐姐身边站立的人，云归司无比熟悉。
“季合大人！”
云归司恍然觉得自己手上的污泥不太有体面。
想起最开始自己也是弄得那副邋里邋遢的样子。
云归司将手背到身后，很是扭捏。
“您怎么来了……”
“你昨日很舍不得我的样子，所以来看看你。”
云归司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他抿着唇，嘴角克制的笑意。
“你挖一桶泥干什么？”
“……我往身上抹……”
云归司虽然窘迫，但在季合面前还是说了实话。
他悄悄抬眼。
诶？他怎么好像看到季合大人的嘴角抽抽了？
“就是在野外，要掩盖气味，我不是喜欢这种脏脏的……”云归司手忙脚乱的解释。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东西。”
伐难蹲下身子，伸出手，上面躺着一颗穿了红绳的珍珠。
“这个给你。”
像是被长辈给红包的小朋友，云归司转头看季合，为难的不知该不该收。
季合点点头，云归司才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去拿。
伐难观察两者的互动，脸上忍不住盈满笑意。
“还没有给你介绍。”
“这位是帝君坐下的螺卷大将伐难。”
“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叫一声师娘。”
云归司的反应，依次是：天呐！又是一位仙家——什么？师娘？为什么要叫师娘？
云归司小小的脑袋暂时没转过来。
他只看到季合大人旁边的漂亮仙人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然后说：“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我是季合未过门的妻子。”
说出自己的身份时，伐难的耳根一烫。
云归司终于明白了！
他如木偶，僵硬的转过头，嘴巴半张。
“愿意吗？”
季合嘴角上扬，被云归司的反应逗乐了。
云归司胸膛起起伏伏，在自己做深呼吸调整。
半晌他红着脸，抿着唇，对着伐难叫了一声“师娘”。
又对季合叫了一声“师傅”。
这段师徒缘虽然起缘于季合的别有目的，但也有十足的真心。
云归司的心要慢慢软化。
大部分时间他都自己住在外面。
但每逢节日，季合都会将他接去璃月港与寒武玩一会，再与他一起吃个饭。
有时候是从锅巴那里强硬夺来的一半，与云归司一起只吃的下一点，剩下的给他打包带走。
有时候是云归司下厨自己做。
在季合的小院中，新栽种的金桂开了花，落的一地都是芬芳。琇書網
季合一推开院门，便看到的是桂花簌簌飘落，伐难在花雨中，金黄精致的小花朵落在蓝色发丝间，落在她的肩头衣间。
她的指尖一股清澈水流，像是丝带一样，顺着她的手势绕圈，涤荡干净了桂花，又带着桂花落入石桌上的酒瓶。
云归司利落的放入酒曲，封装好，又摆了另一个空瓶上来。
季合摇摇头，“未洗净的桂花可也落进去了。”
伐难倾身向前，看筐里的酒瓶，“是哪几个？”
“我挑出来，好给你留着。”
云归司肩榜抖着偷偷笑。
季合看伐难眉眼弯弯的样子，故意作弄的样子，心想伐难是将他了解的彻彻底底，他却好像才开始了解她。
表面安静，实则胆大，钟离说她在战场上就是冰冷的长枪，表情恬淡间数百个螺卷出去，又出奇不意的现身，收割掉一条性命。
还有一个小小习惯，喝酒。
在奥赛尔阵营里克制，没有表现出来。在璃月港感到了归属，便将在夜叉族中生活的习惯捡了回来。
喝的多了，便会酿一些了。
季合也发现了一些其他夜叉的小爱好。
浮舍爱好画画，而且拥有四手齐画的特殊技能。弥怒爱好做衣。应达则爱好磕着瓜子，游荡在民间听八卦故事。
伐难偶尔会出去作战，偶有厉害的对手，也都是有惊无险。
季合则与鸣海栖霞、阿嘟发展了更为深刻的革命友谊。
遁玉陵的事情是他现阶段唯一想查的事情。
但是季合没有着急，他在钟离身上学会了“等待”一词。
一年有余。
也是从遇见齐兴发那一次起，第五次遁玉陵在天衡山脚交易的时候。
季合的等待终于迎来了效果。
人类的生命短暂，所以短短一年的陪伴，足以在云归司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季合带着云归司坐在吃面的小摊上。
斜方就是来交易的遁玉之民。
没有齐兴发。
季合每次都会带云归司来看，可是每次都没有齐兴发。
“齐叔不会出事了吧？”云归司无心吃面，脸上全是担忧。
“也许下一次就来了呢？”季合说出话后一顿，依稀记得，上一次他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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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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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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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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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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