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反问的他自觉失言，一个合格的下属不能随便对老板的话语产生疑问，只有执行。
只是……老板这问题，简直是一张难度爆表的考卷。
近些日子来，陆总对他的家庭生活一向很关心。
据秘书个人分析，这很大可能是提拔前的考察。
国内大概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曾经从老师那学过一个答题技巧，那就是“分析出题人意图式答题”，又名对症下药。
秘书这会挺纠结，一时之间判断不了老板究竟是考察的什么方面。
是想让他在总部发展吗？往核心机密的位置？那就是从家庭角度来考察他的稳定性！对家庭有责任感的人，稳定性通常会更强，还能顺便侧面观察一下忠诚度、踏实与否等指标。
可万一是想让他外派呢？那考察的肯定是家庭的束缚，如果表现得太被家庭束缚，恐怕又错失良机。
秘书斟酌道：“没回，我爸妈还差几年退休呢，白天他们两也得去上班，回到家家里也没人，我就干脆留在车上整理材料了。陆总您是不知道，远香近臭这词在家庭关系中那叫一个写实，我很久没回家，爸妈想我想得不行，可我要天天花家……就说今天吧，我晚上下班回去不出一小时，我爸妈估计就得开始念了，嫌我不知道干活、不会收拾东西……所以现在这种回家的频率反倒更合适。”
这回答应该很完美。
陆邢宇沉吟：“未必吧，我看许久未见再见多久都不会烦闷。”他看着窗外，眼神柔和许多，“彼此想念，怎么会觉得烦呢？”
秘书：……
是老板，不能反驳。
他真想展示一下他的血泪证据，读书时，他年年一去上学就想回家，可一等放假回家，得，没几天他就想上学。
陆总一定是从来没感受过在家人眼里自己连呼吸都是错的感觉，他当时就像刺猬一样，爸妈挑的刺能来个万箭穿心，从衣服丢在椅子上、早上起不来、晚上太晚睡、在家手机拿不停这些大罪状入手，甚至连挑个食都要被说上一通。
陆邢宇又道：“今晚工作早点结束，你也早点回家去吃，你爸妈应该很想你。”
秘书给了老板一个标准微笑，父母等他吃饭这个待遇早就被删除掉了，而且就今天安排的工作，就算老板真是超人，应该也结束不掉吧？ωωω.χΙυΜЬ.Ｃǒm
“你也和家里人多拍拍照，这样的纪念挺好。”
秘书仍微笑，心中的小人双手比叉坚决拒绝。
他只要出现在家里的合照，这张照片必要在家族群、爸妈朋友圈及相亲群中流传，他没有这种被展览的想法。
不过……老板是不是关心得太细节？
陆邢宇眼神静静地落在了秘书的身上，秘书浑身一僵，坐得板正，开始疯狂思考今天的着装有什么问题。
陆邢宇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像是这样拍几张照片做纪念就不错，可以洗出来挂在家里。”
秘书敬畏地看向陆总递来的手机，他还没摸过老板的手机呢！他低头一看，便正对上了手机上的陆总。
照片的布景是民国风的庭院，后头有假山流水绿植，摆着的一张红木椅上坐着一对璧人。
在网上跟进过宁齐伊新闻的秘书一眼认出了她，读书时他也是看过宁齐伊电视剧的。
对方和网上的照片一模一样，没怎么变，斜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向前倾，手里的一把团扇往前拍。
秘书最熟悉的陆总站在了宁齐伊的身旁，单手扶椅，不知哪来的帽子压在另一只手上，身体同样微向前倾，和宁齐伊看的是同一个方向。
他们朝着的位置陆浩诚正在逗哈佛，试图把自己的礼貌戴在哈佛头上，但因为帽子的型号偏大，哈佛去毛头小，帽子一下压了哈佛的半个狗头。
照片及生动，好像是抓拍出来的，拍照的人就像是路过瞥了一眼，误入了这家庭的玩闹。
秘书震惊。
陆总今天去看宁齐伊和陆浩诚他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陆总还去拍了照……也对，陆总最近拍的照可太多了，不像是从前，连财经杂志要多拍两张他都要想一想。
但是这种……艺术写真，也和陆总距离太遥远了吧？
他结巴道：“是，是挺好。”
不过他爹妈拍不来这种，他妈妈去旅游景区到现在还要带着条丝巾，来一个网上流行的丝巾自由飞舞姿势呢——更有甚至，她和姐妹们出去时，那是必会拍姐妹同心式的五角星合体照。
再说了，他们家的墙也容不得这种艺术品……出入平安和花开富贵十字绣图已经占了半壁江山，不容他人入侵领土。
陆邢宇拿回了手机：“拍了不少，挑了张给你看，以后也算是有点凭证，能记得这一刻，就和日常做会议记录、材料存档一样。”他自己也看了两眼手机。
秘书悄悄吐槽，那可不太一样。
陆邢宇：“晚上我太太和诚诚让我回去吃，不好让他们久等，这毕竟和出差不太一样。”
“嗯。”他懵懂抬头，老板不用和他解释这么多吧。
过了会，似乎有所反应的秘书才回道：“这是宁总和浩诚想念您了，一家人久违地在一起吃团圆饭是很好的事情！”
秘书忽地觉得有些荒谬，所以是他自作多情想多了吧？
不过……陆总好像忽然有了点人味。
*
叶红蔓和宁齐伊站在了遮阳伞的下面。
哈佛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正在和陆浩诚玩。
陆浩诚拿着一锦囊的狗粮——这是早上从家里带来的，他非得装在买糖果送的大号锦囊里，他一颗颗地拿出来往空中一抛。
哈佛身体不动，脑袋移动，准确无误地接住，吃到嘴里，偶尔掉到旁边他也不看，只等着陆浩诚自己捡。
宁齐伊看得好笑，也不知道是谁在逗谁呢！
她转向叶红蔓：“今晚《女孩子们的青春young》新一期应该要播出了吧？”
宁齐伊推了下墨镜，她刚刚和陆浩诚拍了组沙滩片，身上穿的是挺有夏威夷风格的吊带连衣裙，配了造型时尚的墨镜和草帽。
“嗯，虽然那位吴总的风评变差了不少，但节目的热度确实起来了，合作的数据公司整理了近期的数据，尹雨安和钱楚云的成绩很稳定，网上的风评很好。”
宁齐伊点头，相关部门对于综艺节目的集数长短有限制。
平台也算是手段尽出，搞出了什么会员加长、积累一定数据更新花絮、放番外篇等招数，现在零零散散的片段加起来已经是正片的几倍，练习生们的性格、才能也已经展现在了观众面前。
尹雨安和钱楚云的实力拔尖，长得也不错，又走的是不落俗套的风格，目前已经吸引了很大的一批粉丝。
“得继续观察，及时调整风向，我们不能把赌注放在节目组的身上，得做两手准备，如果节目的发展不出意外，且节目组是真的做到了公平竞争，那么我们就积极地配合做正面营销，事先准备的扒皮按我们的节奏陆续地放；如果节目组最后来暗箱操作，也不要紧，我们要安抚好小姑娘们，并主动出击，通过营销热度吵起，打时差出道，舞台和音乐可以先准备。”
网友们本领高强，每次一有艺人翻红或是走红，他们便总能把艺人扒个底朝天，甚至犄角旮旯的信息都能翻出来。
没有经验的艺人和公司事先没做任何的预案，面对一波又一波的扒皮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正所谓“糊作非为”，当艺人不受关注，甚至是素人的时候，做事是毫无顾忌的，而当面对放大镜的审核，大部分人很难过关——有的是本身确实道德品质有严重瑕疵，有的呢则是倒霉被各种放大歪曲。
邹凡梦是公司的依仗之一，宁齐伊在征求了公司艺人的同意后，拜托对方用爬虫技术等在各大网站，包括一些境外的非法收集个人信息网站进行了相关检索，做了简单的查漏补缺。
真有大问题的，宁齐伊没打算替对方隐瞒，和平解约，送她离开。
没有大问题的，就适当删除并做好公关的预案。
她早就发现网络上的动向不太对了，但她也懒得管是粉丝们自发做的，还是哪位公司的安排，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宁齐伊：“吴总的舆论你让宣传部门多关注，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是要落井下石的，鬼畜的热度下降了，就找新的角度，除非他能做到不再出镜，否则我看他是免不了争议的。”
“好。”叶红蔓不忘反驳，“你别说你不是好人，他先出手的，我们是还击，痛打落水狗才是对的，谁和他以牙还牙？那是傻子，好端端地人家来打你一巴掌，你打回去就完了？你可是无辜受害者！”
她对宁齐伊护短到了极点，才不管道理在哪边，更别说宁齐伊没错。
宁齐伊拍她：“我比你想的心眼还小，我让你整理的吴氏娱乐要开机的作品你整理来了吗？”
“嗯，整理了，财报上有的我都整理出来了，还有一些是网上和朋友那打听来的消息，也有七八成准。”
宁齐伊认真看着，手指慢慢移动：“他们这是在捧吴氏的几位小花？”
这些项目里，几位小花名字出现的频率很高，甚至好几部大ip是请的其他公司的小生来带自家的小花。
叶红蔓点头：“是，现在圈里的现状是良莠不齐，前几代的小花们成绩斐然，现在随着年龄增长，除了少数几位保养得好，舆论不错，人气也高的外，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退出主战场，而现在可以说谁先占到先机，谁就能有更多的机会稳固地位，毕竟我们都知道，严格来说，小花们的寿命是要比小生们更长的……而且在奶人上，小花带小生的模式通常也更成功。”
宁齐伊了然，事实上叶红蔓所说的退出主战场的小花就有她一个。
圈内要说粉丝氪金能力，男明星的粉丝战斗力大多情况是要更强的——可问题是男明星的市场竞争激烈，粉丝们也很习惯更新换代，不长情。
而小花的粉丝们相对粘性较大，这就使得她们的生命力显得更强一些。
新生代们她偶有关注，就像是叶红蔓所言，还真不太能接班，不是说演技多差，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作品，谈不上票房、收视率号召力的。
叶红蔓又道：“我听人说，彭书竹约马上满了，她的粉丝团里已经传遍，和吴氏娱乐的约到期她就不续约了。”
宁齐伊回忆了一下，倒是想起了彭书竹，这姑娘的年纪尴尬，比她略小，有过一两部成绩还算不错的小甜剧，但好像总差一口劲，还挺上进，但是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上过什么大剧。
“说是好聚好散，但我关注了下，应该是因为吴氏娱乐不愿意把资源倾斜给她了，吴氏娱乐觉得……觉得她资质不行，比不上现在公司里的几位年轻小花，无论是论年纪还是论长相。”
宁齐伊拿起手机搜了下，彭书竹长得并不网红，脸微妙地介于了普通和甜的中间，长得有三分倔，不纯粹是个甜妹……更像是古早电视剧里流行的那一款贫穷但是志不穷的小白花。
“挺可惜的，我记得这小姑娘挺喜欢你，以前在隔壁剧组还来讨过你的签名。”
宁齐伊乐了：“你把她喊来，我和她聊聊。”
听到这话，叶红蔓警觉地看过去，得，她明白了，宁齐伊这是又要挖人了。
她想劝，可想到早上宁父和宁母堵门口的行为还有说的那些话……该！就是非得挖吴氏的人，能怎么地？
宁齐伊奇怪地看了眼叶红蔓，她怎么不劝了？是真精明了？不过不劝正好，省得解释。
宁齐伊喊陆浩诚：“回家不？”
哈佛和陆浩诚同时看了过来。
一人一狗齐刷刷地跑了过来，不出预料，两条腿的没跑过四条腿的。
陆浩诚立刻告状：“妈妈！哈佛都不让让我！它多两条腿，作弊！”他很委屈的，他试过也四条腿跑步，可还是没有哈佛厉害！
告完状陆浩诚便笑：“妈妈！我们今天晚上去吃炸鸡吗？”
宁齐伊摇头：“不去，说好了要回去和你爸爸吃的，你爸不吃垃圾食品。”
她这一句话像巨雷砸在陆浩诚脸上，旁边都像是有落叶特效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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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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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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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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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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