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神态漫不经心,看着自己才做好没多久的指甲,这就是一幅景了。
单这么看着,就让人莫名有种望而生畏不敢靠近的感觉。
她慢条斯理地玩完指甲,又开始低头数起了胳膊上布料印的花,一朵、两朵……
宁齐伊不开口,宁父和宁母憋不住了。
宁齐伊刚刚的一句“又怎么了?”让他们俩不约而同地把所有的话语又憋回了肚子。
当人父母的很了解女儿,知道这孩子沉不住气,这就沉默着等宁齐伊追问,可偏偏宁齐伊转了性,不急不恼,好像指甲、衣服有多好玩似的。
“你说怎么了!”宁母往前凑了一步,可身体却又停住。
他们在这说话,可不远处摄影棚的工作没停下。
摄影师积极指导着艺人们摆好动作,拿着机器可谓是上蹿下跳,时不时地还要喊工作人员调整布景、调整艺人的衣服和妆容。
夸赞声是外文版的,旁边守着的高薪请来的翻译工作很积极,扯着嗓门来个慢一拍翻译。
闹腾、太闹腾了,想当没看见都不行!
宁母:“就不能让他们先出去?就差这么点功夫?”
她不大满意,看着宁齐伊眼神失望。
白活了这孩子,懂不懂得管理方法?哪有老板在这谈事情员工不知进退的?这就是没有规矩,员工不懂事。
“是啊,就差这点功夫呢。公司的艺人行程都挺多,要凑在一起不容易,摄影基地平时是对外开放的,全封闭的日子也就能凑这两天,原先预定三天都怕拍不完呢,哪敢耽搁?”
宁母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你怎么总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还怪我们夸欣欣,欣欣各方各面都比你强多了去了!我们平时往欣欣家一坐,人家里的保姆怎么做的?要懂得看眼色,该陪在旁边的时候就站在旁边,该让我们独处的,就到她的小卧室去,算准了时间来倒茶,就是倒茶,还要分敲不敲门,多久倒一次……家教就是在这种地方看出来的!”
宁齐伊乐了,捂着嘴笑。
宁母先是疑惑,可随着宁齐伊哪怕挡住嘴也会露出来的那双笑眼,她有点不愉快了:“这是在做什么?我还说不得你了?”
宁齐伊:“妈,我只是在反思,反思我的家教怎么这么不充足。”
宁母听懂了,气得不行,手指往女儿脸上就指:“你还敢说家教,同样是教孩子,怎么你和欣欣就不同,不是家教不行,是……”
“是我不行。”宁齐伊照单全收,“我想,恐怕问题是出在基因上,毕竟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嘛!民间俗语诚不欺我。”
这就是无敌的“我就烂”大法。
宁父见宁母急了连忙伸手半揽住她,小声道:“旁边人那么多呢!”
宁母反应过来,四处一张望,再多的情绪也得往回忍下去,这棚里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丢不起这个脸。
宁父和蔼道:“有没有安静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宁母在气恼中不忘狐疑地看了眼丈夫。
女儿转性了,丈夫也转性了?宁齐伊今天不只是不尊重他们俩,甚至都指着鼻子说他们基因不好了,这丈夫也不生气?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
宁齐伊直直地看向宁父:“就在这说吧,我们哪有什么事情需要藏着掖着的。”
很多人在这种类似的场合中,总会不自觉地表现出未战先怯的一面——往往都还不知道会不会吵架呢,他们头一句话就是喊人到旁边说。
可这示弱的信号一出,软肋就在别人手中了,越在意面子,最后要不就是面子被人放地上踩,要不就是被人绑架着付出高额代价。
她眨眨眼:“我和我爸妈说话,公司的员工就是听听也无所谓。”
宁父对上了宁齐伊的眼睛——眼神交汇的时候,这孩子毫不动摇,即便是一直看着彼此的眼睛,她也绝不会下意识逃避地看向别的方向,那眼底是无所谓的淡然。
宁父这会便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可既然来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我来这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和你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和欣欣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俩外,血缘最亲近的存在。她的丈夫我想就基本等同于你的哥哥,你说,和自家人,争什么争,闹什么闹?”
宁齐伊诧异道:“爸,你说什么呢?我对姐夫可尊重了,你不用担心,我和姐夫就像自家人一样,他要从我这拿什么东西都不用打招呼的,直接拿!姐夫想要白树朗,我就给他了,您说公司的老艺人是一笔隐形的财富,我不也分给姐夫了。就连我自己牵线的节目,姐夫想上不也让他上了!我们之间是有默契的。”
宁父想了会,竟分辨不出这是在阴阳怪气还是在直抒胸臆。
他又道:“……我说不过你,但你姐夫因为你,心情很烦。”
“您又在胡说了,因为我?因为我怎么了?我到现在都没和姐夫的公司合作过!我还能隔山打牛啊?非说就是一起上了个节目,可节目上姐夫可懂避嫌的道理了,知道我们两个评委之间如果来往过密就容易让人怀疑作弊,都不带和我说话的,到现在都没几个网友知道我们之间的亲戚关系呢。”
宁父被说得脑袋一团浆糊,强强抓准脉搏道:“我就说最近的一条,吴导……”
“吴导怎么了?”
“吴导是你姐夫想签约的导演……”
一直在旁边装鹌鹑的叶红蔓这就冒头:“老宁总,我插句话,这事您真误会了,吴导事业不顺,蹉跎了几年,这回重新走到大众视野,那是因为和伊人娱乐的合作,说白了,人看他就和看我们公司人一样!吴总对我们宁总还是很关怀的,又怎么会来挖吴导?再说了,吴导是早就想签我们公司了,自个儿都明里暗里提了几回。”
叶红蔓不忘拿起手机,对宁父和宁母展示了一番证据。
宁母见丈夫哑火,赶忙帮腔:“那你姐夫公司的宣传人员呢?你把宣传人员挖走,你姐夫公司的宣传工作谁来做?你姐夫不得不亲自上阵,这段时间陪你堂姐的时间都少了。”
宁齐伊无奈:“你这又是哪听来的?就是网上编瓜博主都没您编得离谱。我怎么挖姐夫公司的人?您觉得我挖得动吗?”
给了宁母几秒思考的时间,她便往下说:“这些人都是被姐夫请离的,两方和平解约,市面上有过同行业经验的工作人员就这么多,都没签竞业协议,您不会说姐夫用过的我不许用吧?没这说法的哈!”
“那……那网上骂你姐夫的这么多。”
“我去帮姐夫澄清?你怎么不问问姐夫愿意吗?他乐意我帮忙吗?”宁齐伊摇摇头,“你们不会还要说什么《复生天路》的事情吧?爸、妈,你们偏心,总不至于说姐夫想要的我都不许要吧?公平竞争输了我也得让?”
“你公平竞争能争过你姐夫?”宁母脱口而出,可话音渐弱。
和女儿拉扯了一通后她其实也想明白了,虽然侄女婿受了不少委屈,可好像还真的和女儿没什么关系。
不应该啊……吴俊书可是一等一的青年才俊,宁齐伊的能力哪比得上她?
只能说宁齐伊走大运了。
“好,就是争过了,那一家人,让让又如何?我们家又不缺钱,就非得你赚这钱了?”宁母收拢回纷乱的思绪,正色道,“唯利是图这四个字怎么写你总懂,你这是被利益蒙了心。”
“这话怎么不对姐夫说?我被动接招,他主动出手,这才当得起利益熏心四个字吧?”宁齐伊讥笑道,“怎么,古代人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现在也得高呼一声起义才行?天注定他事业蒸蒸日上,我就得拱手让人?您怎么不说让我直接把公司卖给他?”
“你这叫什么话?你是个女孩子,怎么不和你堂姐学习?她是多优秀,多有天赋的一个艺术家!如果她坚持自己的事业,她一定能成为世界一流的音乐家!可是她结婚后她选的是什么?是回归家庭,相夫教子,天宝现在年纪大了,她也马上准备要生二胎了,这才叫真正的优秀。而你呢?就知道闹!”
宁母越说思路越顺畅:“你现在把事业做得花团锦簇的,可实际上呢?怎么巩固、怎么稳中求进你懂吗?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吗?你问问你爸,他看过多少创业公司一时辉煌一时落魄?我看你就是凭借点小聪明、小运气得了好处就洋洋得意,再过个半年一年你看呢!这不叫让你姐夫,是我们在叫你姐夫帮你守住!”
宁母说得流利,可没等她接着往下说,就听见对面的宁齐伊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就像是开启了大家的笑穴,笑声迅速的连成一片。
宁母的脸迅速涨红:“你不管?”
“您知道我在看什么吗?”宁齐伊不等宁母应话,自己回答,“我在看我的裹脚布是不是长回来了。妈,大清都灭亡多少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喊多久了呀?怎么就又非得回归家庭才伟大了?至于事业,您也别担心,等我倒闭了再说,但就我目前看来,好像您的宝贝侄女婿也没那么厉害,否则怎么会四处告状,让您两位来帮忙出头呢?这可不是强者所为。”
“本来还想听听你们今天会不会有什么有意思的发言的,可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真没劲,您下次都不用说这么多,你不嫌说话累,我还嫌听得累呢。”
宁齐伊抬眼,那双眼眸挺冷,她的手指往旁边一指:“您两位请往旁边看一眼,知道这些是什么吧?”ωωω.χΙυΜЬ.Cǒm
宁父安抚着气坏了的妻子,不耐烦地应:“谁不知道?不就是摄影机和照相机……”他卡住。
“嗯,您太聪明了。”宁齐伊鼓鼓掌,“所以说您何必追来这说我呢?倒不如上我家去,起码我总不会在家里装监控吧。”
“你都拍了?”宁父震怒,“你凭什么随便拍我们?我们是有隐私权的!”
宁齐伊看他:“好的,那您去告我吧,门口张贴了告示您可能没瞧见吧?本摄影基地全范围覆盖监控,旁边还有一张,今日摄影,非请误入,全程录像……我个人收藏,拍拍我爸拍拍我妈总行吧?”
她特地请人来拍的纪录片,打算做花絮放在公司app上做粉丝福利的,刚刚叶红蔓给了她一个眼神,宁齐伊便示意她别停了摄像机。
宁齐伊见宁父和宁母被噎住,笑着又道:“爸,妈,你们也不想在网上看到这段视频吧?”
宁父嘴硬:“看到就看到,又怎么样?”
“我可说不准,您要是好奇,就等我放上去看看网友怎么说嘛!以我个人的见解,网友们肯定会好奇,是哪来的好父母,会叫女儿处处让步……你知道的,我以前就红,现在当老板的人气依旧,网上关于我的讨论可不少。”
“我受得了,艺术家和大老板就未必了。所以咱们就这么继续井水不犯河水,不也挺好吗?您放心,您要是住院了我肯定去,还给带水果。”
宁父怒极:“你威胁我?”
宁齐伊点头:“大概?您猜是不是?也可能是和您开玩笑呢!”
见着那张笑脸,宁父气到后脖一阵一阵地抽痛,几乎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
宁母急得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开口:“你,你到底怎么变成现在这样!我都不知道怎么教出的你这么个孩子!你迟早有一天众叛亲离,你现在为了这些利益伤害你的家人,那你除了钱又能得到什么?甚至为了这些利益,你忘乎所以,不知道照顾家庭,连你的丈夫都不回家,对你厌烦至极!”
男人的声音像是安排好般地响起。
“您是说我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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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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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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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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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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