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是包衣奴才,但在家里也是有奴婢伺候的,也是要被人喊一声小姐的。
入宫没几个月只不过干了些杂务就被佟妃推出来承宠,恩宠从未断绝,御膳房有人照顾她,她过的比家里还要好。
可以说,她一直没受什么苦。
她乌雅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睡过如此僵硬的床,枕头也很低,有一股淡淡的积年的木头的味道,是很不好闻的腐朽味。只不过两个时辰就腰酸背痛,偏偏她还不敢活动一下身体,因为被子也很小,只够盖住一个人,被子的被面也很僵硬,棉花应该没有弹开,有一股淡淡的潮气,又硬又重,紧紧的压在身上,这沉重的感觉不禁让顺常在怀念起永和宫又松又软还被细心的宫女仔细的熏上果木香的锦被。
整个寝宫又湿又潮,还带着沁骨的寒意,烟碳早已烧完了,顺常在被熏得头晕,恶心,但丝毫不敢开窗通一下风,因为这沉重的炭气是这个屋子里唯一温暖的来源。
乌雅氏贪婪得吸收了一下空气里仅存的热气,鼻尖和嘴唇都冻得发红发紫,只好努力把自己往被子里面缩。
想她乌雅氏,堂堂德嫔,哪怕被斥夺封号也是永和宫唯一的主子,就连章佳氏也要每天起个大早来伺候她。
哪里有过现在这样的经历,被冻的口干舌凉,感觉从鼻腔到咽喉到肺部都是冰凉的,却连一口热水也没有。
乌雅氏艰难的扭了一下脖子,看向远处桌面上的水壶,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被自己冰凉的口水激的惊了一下。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最凉的时候。
景阳宫偏殿寝宫的门甚至没有严丝合缝,有一丝丝凉风顺着门缝进来。
想来也是,景阳宫就住着一个石常在,不怎么受宠,自从曾经的主位娘娘慧妃博尔济吉特氏去世之后更是被人戏称为冷宫,内务府除了每个月的份例之外也并不上心,更别提来修一修偏殿了。
乌雅氏嗓子冻的疼,但是桌子上的水壶送来时水就是温的,这么大半夜过去水肯定更冰,该怎么办呢?
乌雅氏艰难的咽了口冰凉的口水。
感受了一下垫在脚下的汤婆子。
汤婆子只剩下一丝丝温热的温度。
乌雅氏所有棉衣冬衣因为逾制都被内务府收了回去,新的常在规格可以穿的冬衣还要至少三天才能送来。
三天啊,可怎么熬?
乌雅氏努力动了动坚硬的腰肢,用脚勾着还剩下一丝丝温度的汤婆子,冰凉的手指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温度,赶紧拿出汤婆子,打开瓶口喝了一口,还带着一丝温度的水流入嗓子里,乌雅氏却感觉好像五脏六腑都被温暖了一样。
她赶紧把汤婆子又放回被子里。
这可是要用一晚上的。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乌雅氏好想放声大哭,却感觉泪腺干涸冰凉,连流出眼泪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佟妃……
乌雅氏念叨着这个名字。
我今天受过的苦难,我一定也要让你受一遍!
第二天一大早,温度刚刚有些回升,僵硬了一晚上身子的乌雅氏终于敢放松身体露出一些肢体在被子外面,被冻了一晚上的器官好像也活了过来,终于感受到了一些温度,大脑开始催促着她赶紧睡一会儿。
一晚上没有睡着的乌雅氏终于放松了精神,沉沉的睡了过去。
可是,刚过半个多时辰,景阳宫偏殿乌雅氏的寝宫大门就被啪的一声打开。
“顺常在!”昨日和乌雅氏顶嘴的宫女毫不客气的走了进来,直直的闯入寝宫,看见睡得正香的乌雅氏,眼里恶意一闪而过,直接掀开了乌雅氏身上的被子。
乌雅氏是被冻醒的。
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些温度的手指又变得冰冷僵硬起来,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没有摸到被子,整个人打了个寒战,彻底清醒了过来。
“顺常在,您可算是醒了啊!”
一个阴侧侧的声音传来。
乌雅氏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转头看去。
是昨日的宫女。
此时这个宫女的手上抓着自己的被子。
乌雅氏怒从心来,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却因为嗓子冰冷干哑,说出来的话音哑的不成声。
“奴婢想干什么?”宫女满怀恶意的一笑,“第一,已经卯时六刻(大概六点半)了,小主您该起来收拾一下准备伺候石常在洗漱,第二,奴婢忘记告诉您了,奴婢名叫满月,小主以后唤奴婢满月即可。您是常在,可以有一个贴身宫女,就是奴婢满月,一个洒扫宫女,名叫半月,还有一个杂务太监,内务府还没有指派,所以这几天提饭菜是由半月来提,领炭火是奴婢来领,还望小主记清楚,不要使唤错了人。”
说完,满月福了福身。
乌雅氏好不容易才把混沌的大脑运转起来,开口说:“为什么是要本小主去伺候石常在洗漱?本小主就算现在只是个常在,也是有封号的常在,她石常在并没有封号在身,按顺序应该是排在本小主身后的,应该是她来伺候我洗漱才是!”
满月眼里嘲讽一闪而过,勾了勾唇说:“小主您有所不知,皇上昨天发过话了,石常在入宫已久,伺候皇上有功,自昨日起领贵人份例,因此,石常在虽然没有封号,但却排在您的前面。按理说您昨日晚膳时应该去伺候石常在用膳,可念在您昨日身疲力尽,石常在没有多追究此事,今日您要伺候石常在洗漱,中午还要伺候石常在用午膳,您可千万不要忘了,也不要误了时辰。石常在心善,但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忍您一次两次,不会忍三次四次。还望您想清楚些。”
乌雅氏苦涩的笑笑,知道自己这时候和石常在作对绝对没什么好下场,现在翠红不知道去了哪里,自己也已经失宠,眼前这个宫女就可以随便拿捏自己,要想要不受罪,就只能听她们的,顺着她们,好让她们少拿捏自己的错处。
昨日晚上乌雅氏实在太过疲累,晚膳吃了一点就睡了,可是乌雅氏已经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嫔位娘娘了,以前的乌雅氏晚上不想吃就不想吃,反正只要饿了随口说一声,就会有无数人想要帮她跑腿去御膳房为她端来香甜可口的饭菜。
现在的乌雅氏每顿饭都是有份例的,也没有资格去御膳房传膳。
可惜昨天晚上饿得反胃的时候乌雅氏才想明白这件事。并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每顿饭都吃饱。
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饿肚子的感觉太难受了。
她起身,自己穿好衣服,满月已经退了出去。好在满月在来的时候就已经打好了温水。
乌雅氏用手感受着水的温暖,忍不住慰叹一声。
漱了口,净了面,昨日,永和宫的人送来了乌雅氏的洗漱用品,那些逾制的珍珠粉,香体膏,螺子黛等等都被内务府收了回去,乌雅氏只得用普通的玉容粉扑了扑脸,用她以往打赏下人都觉得丢脸的黑黛描了描眉,胭脂也只剩下普通的红胭,唇脂剩下的不多了,现在乌雅氏不能想要什么就直接去内务府拿,想要新的唇脂只能等下个月内务府统一发放。
以往精致靓丽的金钗和一个康熙亲自赐下来的五尾凤钗也被收走,那些华贵的颈饰也不是常在可以戴的,因此也被内务府收走。
乌雅氏在梳妆盒里找了半天,只找到几根木簪和银钗,还有几朵绒花。
此时也没有宫女伺候,她能自己梳了个小两把头,戴上了银钗。
收拾好后,乌雅氏走出寝殿门口,满月就等在门口。
“小主收拾好了?”满月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乌雅氏,“收拾好了就不要磨蹭了,辰时三刻(大概7:45)石常在就要醒了,时候也不早了,小主去石常在寝殿门口等着吧!”
只好顶着凉风等在寝殿的门口。
按照宫里的规矩,同一个宫殿里的下位者要服侍上位者,但是一般默认两阶以上的两个妃嫔之间(比如嫔和常在)才存在下位者服侍上位者的情况。
永和宫是个例外,乌雅氏享受着被章佳贵人服侍的感觉。
没想到一朝落难,自己又要去服侍他人。
乌雅氏深吸一口气。
千万不要忘了害你至此的人是谁。
乌雅氏在心里对自己说。
过了许久,石常在终于起了。
乌雅氏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整个人又饿又渴又累,从昨天晚上饿到现在,胃都有些疼。脑袋也有些刺痛。
乌雅氏祈祷自己的头风千万不要发作。
以往头风发作,要喝好几天的药,好几个宫女天天给她按摩头和穴位,每天又被人伺候着泡药浴,又是喝鸽子汤又是吃鱼头的才能好过来。
现在自己哪来这些待遇?
想到这里,乌雅氏甚至有些埋怨康熙。
我好歹伺候了你这么些年,还为你生下了一个皇子,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吗?
可是,她丝毫不敢当着康熙的面这么说。
许久过后,石常在终于起身,在贴身宫女的伺候下洗漱,然后喊乌雅氏进来伺候。
乌雅氏手脚僵硬的摆放碗筷,石常在的早膳是一碗粥,一碟炸鱼干,一碟小凉菜,一碟香糯饼。
乌雅氏把炸鱼干摆在了小凉菜的旁边,香糯饼摆在了粥的旁边。
石常在眉头皱起。
这时,石常在的贴身宫女说:“顺常在,我们小主一向喜欢先吃香煎鱼干再吃凉菜和香糯饼,还请您以后记住摆放的顺序。”
乌雅氏僵硬的笑了一下,说了声:“多谢姑娘提醒。”
伺候着石常在吃完了早膳,又伺候着石常在漱口,乌雅氏才坐在了自己的寝宫里吃到了早饭。
石常在和乌雅氏的早膳是同时送来的,但是乌雅氏要伺候石常在用早膳,轮到自己的时候饭菜早已经冰凉了,偏偏又没有多余的炭火和热水热一下饭菜。
乌雅氏咒骂了一下石常在吃饭磨蹭,却忘了自己当年是怎么对章佳贵人的。
吃完了冰凉的早餐,乌雅氏喝了几大口热水才让胃缓过来。
贵人以下的妃嫔是没有茶叶喝的。
乌雅氏困的躺在床上小息了片刻,再睁开眼,感觉过去了很久,仔细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才发现连午膳时间都不到。
乌雅氏看着外面的日光,有些恍惚。
平时总觉得日子过得快,怎么今日就这么难熬?
正在这时,宫女满月推门而入。
宫女满月脸上依然挂着那副带着些嘲讽的笑容,上下打量了一下乌雅氏,行了个屈膝礼:“顺常在醒了呀,也好,省得奴婢喊您了。您快些去前厅吧,昨日的公公来了,您要开始学习规矩了。”
乌雅氏这才想起来还有学习规矩一事。
从床上支起自己酸软的身体,乌雅氏哑着嗓子开口说:“满月,我感觉自己身体有些不舒服,可以下午再去吗?”
宫女满月似笑非笑:“您说呢?您可以亲自去和皇上说您不舒服,下午再学规矩。”xǐυmь.℃òm
乌雅氏沉默着掀开被子,跟着满月去了景阳宫前厅。
昨日的公公和石常在坐在上首,石常在喝了口茶,对着笑眯眯的公公说:“那我现在就开始了。”
公公笑眯眯的说:“请小主开始吧!”
石常在清了清嗓子,看着站在下方的乌雅氏,说:“顺常在,从现在开始背诵宫规的第三章。”
乌雅氏沉默一瞬,用稍微有些沙哑的嗓音开始背诵:“《宫规》第三大章,妃嫔德行篇,后宫以一后,一皇贵妃,二贵妃,四妃,六嫔为律,贵人,常在,答应,庶妃无数,庶妃享常在待遇……”
就这样,乌雅氏背到口干舌燥,终于背完了。
又是跪礼,又是屈膝礼,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笑眯眯的公公才放下手中的茶盏,说了一声:“今日顺常在规矩就学到这里。明日杂家会再来叮嘱石常在教育顺常在宫规,两位常在小主,奴才先告退。”
石常在上前,乌雅氏跟在石常在身后,送走了这位公公。
乌雅氏松了口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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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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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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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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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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