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花园里,江逾白被罚站在长廊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灯光将江祁云的影子拉的很长,比起这夜色更冷的,是他的眼神。
“第几次了?”
江逾白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青石板,不说话。
“说话。”男人的嗓音更冷了几分。
江逾白依旧倔强的不说话,微抿着唇,低垂着眼睫,就是打定主意不开口。
江祁云狭长的眸子微眯起来,目光带了料峭寒意。
他从一旁折了根树枝条。
江逾白看见了,他眼里有惊恐,但知道现在求饶已经来不及了。
江祁云把他按在一旁的椅子上,树枝重重抽在他屁股上,下手的力道丝毫没有手软。
小屁孩到底是个小屁孩,一下痛得哀嚎了出来。
“这个月已经是你第五次跑出来,你想怎么样?外面想要你命的人很多,你怎么跟你奶奶和姑姑交待?”
江逾白的脸贴在椅子上,虽然很痛,除了哀嚎依旧一声不吭。
江祁云见他这样子,不由得怒火中烧。
那枝条结结实实的往他身上招呼。
“错了没有?”江祁云的声线极冷。
江逾白脸上挂着眼泪,整个脸都皱了起来,但也不知道哪来的骨气,硬是低吼出声——
“没有!”
他转头红着一双眼睛瞪着身后的男人,边哭边叫嚣:“你凭什么打我?”
江祁云微抿的唇线透着冷漠的气息,他捏紧了手里的树枝。
“凭什么?凭我是你老子。”
……
花园外,围了一圈人。
可没有一个人敢进去,都站在铁栅栏外焦灼的看着。
管家,司机,保姆王姨都站成一排,还有宋屿身后站着的一群保镖。
他们都知道,这会儿谁要是敢上去劝一声,保准小少爷被打得更惨。
“小宋啊,你快给老宅那边打电话啊,这么打下去别把孩子给打坏了!”
王姨年纪最大,心也最软,就见不得这场面。
“该打,不打不长记性,皮孩子就得教训,总是从老宅跑出来,那边也不知道怎么看得孩子。”
“唉哟,教训也不是这个训法啊,少爷下手没轻没重的,孩子才多大点人啊……”
“这孩子真的是,该讨饶的时候不讨饶,也不知道随谁,这么犟,少爷是个犟种,没想到小少还要犟。”
宋屿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里面那孩子哀嚎一声,他的眉心就皱一分。
这换谁谁听得下去?
可没办法啊,江先生发起脾气来真是太可怕了。
就在这时,宋屿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扯,他转身看到了顾慈。
“我要是现在进去,他会不会连我一起打?”
言语间,顾慈的表情有些犹豫。
“不会。”宋屿又道,“但我建议你不要去……”
顾慈抿了抿唇,径直向花园里面走去。
她在众目睽睽下走进去。
夜色下,江祁云身上仿佛透着拒人千里的寒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不怕死的人。
她在他寒凉的目光下走近。
“别打了。”
“滚。”他的声音冷硬,半点不留情面。
顾慈脚步顿了顿,她也不是不怕,但没有停下脚步。
江祁云看着她,目光冷淡,薄唇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怎么,想当救世主啊?”
她抿了抿唇,夺过江祁云手里的枝条,往一旁丢出了好远距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孩子,他心里以后会有阴影的,他懂事比同龄人早,要是真出问题了有你后悔的。”
江祁云没说话,眸色漆黑深沉。
顾慈扶起椅子上趴着的江逾白,此时小屁孩脸上挂满了泪,很是可怜。
见来人是她,本来还能忍,一下子哭的止都止不住。ωωω.χΙυΜЬ.Cǒm
“痛不痛啊?”她低声问。
“嗯……”江逾白很用力的点头,把脑袋埋进了她怀里。
“痛你就哭吧,虽然也不会不痛。”
顾慈抚了抚他的脑袋。
有时候小孩就是这样,没人撑腰的时候能倔的离谱,但一旦有人安慰,那委屈的劲就彻彻底底发出来了,怎么哄都哄不好那种。
……
江祁云下手是真的不轻,江逾白的屁股上被打出了十几条红印子。
但好歹还知道挑肉多的地方打。
顾慈给他擦了点药膏,一碰就龇牙咧嘴的疼。
“知道疼你还跟他犟?”
江逾白趴在枕头上,还在抽抽噎噎。
她是直到刚刚才知晓他和江祁云的关系。
她惊讶于江祁云竟然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亦惊讶于他们父子关系会这么僵。
就没见过哪家父子会处的这么……奇怪。
这也不是她管的闲事,说到底和她也没关系。
“你睡吧,我晚点再来看你。”
顾慈叹了口气,替他把毯子盖上。
就在她起身之际,江逾白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
他自言自语道:“他一直不喜欢我,我知道的。”
不知道为什么,从一个五岁的孩子嘴里听到这话,顾慈的心居然那么酸。
傲慢只是一层伪装,调皮只是为了吸引人的注意。
而他本身只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
晚上八点,顾慈走进了江祁云的书房。
“出去。”
他的心情并不好,肉眼可见。
没说滚已经是很克制了。
顾慈还是走到了他面前。
她在他身边坐下,握起他的手,打开自己带来的医药包,用镊子仔细地取出他手心里的木刺。
男人垂眸,深邃的眸子波澜不惊的看着她柔和的侧脸,不带任何情绪。
“是上次我不小心落下了我的工作证,这才让他找到我工作的医院里去了,抱歉。”
他没动,也没制止她,只是眸子愈发的深邃。
顾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这种莫须有的歉,可能是单纯觉得那孩子可怜,给他分担一下罪名吧。
男人眯起眸子,唇边染上讥诮。
“你算什么东西,管我的家事?”他极缓极淡地说。
看吧,江祁云本来就不是谦谦君子,当他懒得装的时候便本性暴露出来,他就是脾气差嘴毒。
顾慈原本准备拿碘伏消毒,突然手一转拿了酒精棉。
她把那酒精棉按在他掌心的伤口上,用力按住,抬眸对上他冷淡的眼睛,微笑。
“同情心只要是个人都有,又不是根木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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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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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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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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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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