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时,她从潭底摸出了一小袋子的明珠,本以为够花个一年半载,结果泉城富贵迷人眼,一只小猫猫就花掉了三颗。
她捏着锦袋,托着下巴,十分忧郁地看着秋玉秀和萧缭等人在喂新买的猫猫,见风眠洲从外间回来,俊脸没什么表情,越过长廊就要回东院。
她眼尖地挥手道:“风眠洲!”
风眠洲高大的身形微顿,本不想理会她,但是脚尖像是自己有了意识,默默地转身朝她走去。
“有事?”冷冷的,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明歌托着下巴,从下往上看着他那张清俊白皙的面容,笑眯眯道:“原来你真的是世家子弟呀,当初在山里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山里的猎户呢。”
回到泉城之后,衣冠楚楚,接管家业,明歌觉得当初在山里随便捡的小仆人很是人模人样,而且冷冷的,很对她的胃口,最关键的是帅。
风眠洲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事说事!”
明歌兴奋地蹦起来,想拍着他的肩头,结果发现他比自己高一个头,于是便踮起脚尖,勉强跟他平视,弯眼笑道:“我最近花钱花的有些凶,风郎君,有什么赚钱的门路吗?带我一个?”
风眠洲垂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小脸蛋,近的能看清她浓密卷翘的睫毛,犹如小扇一般在他心口扇来扇去,不知道是她长得好,还是大月国的水土养人,她小脸粉粉嫩嫩,连毛孔都看不见,像是年幼时尝到的羊羹糕,想咬一口。
风眠洲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帘垂下,避开她的视线,冷淡说道:“天上不掉钱。”
明歌伸手摇了摇他的胳膊,撒娇道:“我知道嘛,就是偶尔一次,现在泉城的债讨完了,我一时也讨不到第二个债,只能努力赚点银钱,不然就买不起第二只猫猫了。”
山下的物价是真的高呀。一只波斯来的猫猫就花了三颗明珠,她得未雨绸缪。
风眠洲指尖有些发麻,看着她攥着自己的袖子,觉得浑身都有些燥热,许久,低沉说道:“你会什么?”
“我什么都会呀,会吃会睡还会讨人欢心。”明歌笑吟吟,“要不我帮你讨债吧,收取百分之十的费用,如何?我讨债的能力你是知晓的。”
风眠洲唇角微微上扬,随即无情地压下去。风氏确实有很多外债和坏账,但是若是要明歌去讨债,不出一个月,风氏就会得罪整个九洲的世家大族。
“我有一单生意,如果你能帮我找到血藤叶,我可以付你一袋子明珠,跟你这个袋子里的一样。”
三种稀世药材,南珠子和鸦羽白都已经到手,唯独缺血藤叶。若是让明歌帮他寻血藤叶,不仅能把她拘在身边,免得她出去祸害别人,而且还能继续与她同行。
这几日,各种声音涌入他的耳边,各种橄榄枝抛向明歌,他内心有些紧张,害怕她找到更好的仆人,有了更好的合作对象,就将他抛到一边,与他分道扬镳。
她性格喜怒无常,难以捉摸,是干得出来这样事情的。
“真的?”明歌眼睛一亮,好买卖呀,“那你知道血藤叶的消息吗?”
风眠洲垂眼,低声说道,“只有一些零星的消息,祁连山一带好像有血藤叶的消息,但是具体的还要等我前去探查。”
明歌:“有消息就好,放心,这笔买卖我做了,我一定帮你找到血藤叶,所以能不能先预支一部分的酬金?”
明歌月牙眼弯弯,伸出又白又嫩的小手,巴巴地看着他。
风眠洲抿唇,手已经先比大脑有了意识,取下腰间的锦袋,递给她。袋里是她散出去的那些明珠,还有一些是他从泉城的金铺里补进去的。
与她在一起几个月,他渐渐染上了她的一些习惯,譬如以前喜欢带银票,但是现在改为带珠玉,譬如开始跟她一样喜欢用锦袋,譬如看到一些民间的特色小吃会买一份回来……
明歌拿到沉甸甸的锦袋,打开一看,心花怒放,灿烂笑道:“多谢郎君。”
这小仆人收的太好了,简直是行走的金财主。
明歌眼眸弯成了小月牙,摇了摇他的袖子,说道:“风眠洲,你真好呀。”
风眠洲低低应了一声,声音似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垂眼看着她攥着自己袖子的白嫩小手,唇角微微上扬。
冬日庭院内,百花尽败,只有满树红彤彤的小柿子挂在枝头,柿子树下,明艳娇美的女娘仰起小脸,笑的一脸灿烂,高大的郎君垂眼看她,眼底深浓如墨,微风轻轻拂过,两人的袖摆如流云,渐渐交融在一起,美如一幅画卷。
萧缭抬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眼眸被眼前的画面一刺,看的有些怔然,他醉卧盛京二十余载,见过最美的歌姬舞娘,喝过最烈的酒,也尝过人世间的凉薄和无情,却从未见过这样美的一幕。
她在闹,他在笑。一切都藏在无情的北风中。
萧缭垂眼看着眼前的波斯猫,觉得此生大约不会再见过更美的画卷。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惊艳别人,令人一生难以忘怀的。
“明歌,你快来撸猫猫。”秋玉秀见明歌站在廊下拉着风眠洲的袖子撒娇,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太对劲,糟糕,她以后还能进风氏别院吗?
这段时间跟着明歌耳濡目染,秋玉秀也不再将未来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嫁人和未来的郎君身上。
南疆一行,她也发现,风眠洲跟她所想的大不相同。他确实比嫡长兄要温柔和气,也不沾惹世家子弟的陋习,从不流连风月之所,但是风眠洲同时也是冷淡的、无情的,不可接近的,他所有的视线都给了明歌,从来不是她。
秋玉秀就算蠢笨如猪,也看清楚了,日后她若是嫁入风氏,与他举案齐眉,也绝无可能收获一个恩爱郎君,何况她私心里觉得自己比不过明歌。
就算嫡长兄和父亲极力想促成这一门亲事,她也觉得没有太大希望。
风眠洲听到秋玉秀的声音,唇角的弧度陡然收起,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明歌见他走了,笑吟吟地挥手说道:“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呀。”
“嗯。”风中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明歌心满意足地收起拐骗来的锦袋,将锦袋里的明珠全都倒进自己的钱袋里,拍了拍鼓鼓囊囊的锦袋,这才蹦蹦跳跳地去看买来的那只波斯猫。
秋玉秀等她一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腰间的锦袋,有些结巴道:“你都是这样找眠洲哥哥要银钱的呀?”
风眠洲一给就是一袋子的明珠吗?不行,她眼红了。
明歌得意地扬起下巴:“他有把柄在我手上,不得不给我。”
萧缭酸溜溜地说道:“你找他要银钱做什么?”
他是没有风眠洲有钱,但是他比风眠洲自由呀,世家继承人,肩膀上的担子重着呢,不自由!
明歌撸着雪白的小猫咪,捏着它的小肉垫,笑吟吟道:“我阿娘说,看别人对你是不是真心的,就看他舍不舍得给你花钱。真心未必是真,但是银钱绝对是真的。”
明歌摸着鼓囊囊的锦袋,灿烂笑道:“这袋子就是风眠洲对我的真心。”
秋玉秀和萧缭对视一眼,集体酸了,这种真心,他们真心干不过。
萧缭:“你要他的真心做什么?他能给你的也只有银钱了。”
明歌想了想,对呀,她要小仆人的真心做什么?可能是见他长得帅,想逗逗他吧,谁能想到他竟然真的给!
笨蛋!
“哎呀,这些都不重要,我们还是撸猫吧,以后这猫养在哪里?”
三人凑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集体傻了眼。明歌出来游玩的时间只有一年,晋国公府是明确不给养宠物的,萧缭在泉城捅了娄子,得罪了谢家,回去指不定要被他老子打个半死,这只一万多两买来的波斯猫,好像,真的无处可去了。
于是第二天,风眠洲书房内就多了一只雪白的波斯猫,然后风三等人一整天都能听到书房内传来郎君的喷嚏声,到了晚间,郎君就全身长红疹,让人去请大夫了。
“郎君可能是猫毛过敏,所以身上起了疹子,以后家中是不能养猫的,切记,切记。”大夫笑眯眯地收了沉甸甸的银子,开了几贴汤药,然后提着药箱走了。
赵管家连忙吩咐人里里外外地打扫房间,坚决不能残留一根猫毛,就连庭院和廊下都用水冲洗了一遍。
风眠洲喝下汤药,见那只叫做小草的波斯猫已经被人抱了出去,明歌背对着他,坐在门廊下,背影说不出的可怜,顿时唤来赵叔:“赵叔,猫呢?也许没有那么严重?”
赵叔大惊失色道:“郎君,这还不严重吗?我已经让风三将猫抱到了北院去。”
郎君猫毛过敏这么严重,女娘也是不宜养猫的,不然身上带有猫毛,以郎君去看她的频率,那风家就永无宁日了。
风眠洲看了一眼坐在外间的明歌,赵叔秒懂,连忙出声喊道:“月娘子,你要进来看看郎君吗?”
“哦。”有气无力的声音。明歌慢吞吞地起身,挪着步子进屋。
风眠洲见她耷拉着脑袋,平时笑吟吟的小脸今日是没什么表情的。
“坐过来。”
风眠洲指了指床榻下面的地台。
赵叔微笑地退下。m.xiumb.com
明歌挪到榻前,托着下巴看着他清俊的脸,看到他白皙的脖子上都是红点点,顿时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也不是特别喜欢猫猫,阿娘说她没有定性,喜欢的东西都是三分钟热度,今日喜欢兔兔,明日就喜欢林中的野鹿,后日又喜欢树上的小松鼠,她也只是第一日喜欢那只猫,在看到风眠洲满身的红疹之后,觉得那猫也没那么可爱了。
“你若是想养就养吧。”
他回头去问问大夫看能不能吃什么药,治好这个猫毛过敏的问题。不然他很担心明歌会不会因为一只猫就搬出了别院。
跟一只猫过不去,不至于。
明歌微楞,站起身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呀,说什么胡话呢。
风眠洲见她一言不发就摸自己,指尖陡然攥紧,不知道是喝了药药效发作,但是什么,嗓音有些哑:“怎么?”
“我看你是不是傻子。”明歌缩回手,托着下巴看着他,认真地说道,“风眠洲,你知道我没有定性,今日喜欢这个,明日又喜欢那个,我以前在山上抓一些小动物回来,最多养七天就腻了,一只猫而已,我已经让风三送到秋家别院了。”
风眠洲眼眸微暗,低声说道:“我知道。”
她对万事万物都充满了兴趣,正因如此,不会对一样东西长情,与他正相反。
他从小到大喜欢的东西有限,若是喜欢便会一辈子喜欢。
“你送给秋玉秀了?”
明歌摇头:“秀秀不敢养,她胆子小,我送给秋慕白了。”
明歌垂眼,掩去眼底的情绪,送给秋慕白,日后她才有借口登晋国公府的大门。
风眠洲眸光陡然犀利了几分:“你对师兄有兴趣?”
她明明可以送给萧缭,让萧缭养在萧府,至于萧缭在泉城闯的那些祸事,只要明歌去盛京,借着风家的势力狐假虎威一番,萧家必不会为难萧缭。
但是她依旧送给了只有一面之缘的秋慕白。
风眠洲薄唇陡然抿起,她,对师兄有些不一样。
明歌笑吟吟道:“怎么,你怕我祸害你师兄呀?晋国公府可不是一般地方,我才不会去惹是生非呢。”
明歌笑不入眼。
风眠洲心情堵塞,起身冷冷说道:“我还有公务,我让赵叔送你回西院。”
明歌:“我自己回去,就几步路。”
她摆了摆手,从花瓶里掐了一朵粉色的芙蓉花,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风眠洲走到窗前,看着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廊下宫灯的尽头,五指攒紧,深深呼出一口气。
“郎君。”赵叔轻轻出声道,“风三回来了,晋国公世子收下了女娘送的猫。”
风眠洲看着渐渐萧瑟的庭院,北风渐起,即使是温暖的泉城也开始入冬了。
“赵叔,你说,师兄此次来泉城的目的是什么?”
赵管家低声说道:“大约是冲着谢家女娘来的,就连昭和太子都想娶那位。”
娶了谢书,就等于有了一个强大无比的世家作为后盾,即使女娘前夜的闹剧让谢氏名声有些受损,但是谢家依旧是九洲排行第二的世家。
若是之前赵管家会劝郎君也加入行列,与那两位一较高下,娶谢氏贵女,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女娘对风氏有恩,而且依他看,明歌外表娇憨甜美,实则能将郎君拿捏的死死的,当风氏主母是绰绰有余的。
月娘子比那位谢家贵女还要深不可测一些。
“希望如此。”风眠洲不再言语。
希望师兄是冲着谢书来的,希望他的野心和理智能让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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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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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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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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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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