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树树干无比高大,上午的斜阳透过繁茂的枝叶,光影落在树干的瞬间,形成了天然的纹路,恰似……符文。
天工楼,无处不天工。
众人远远看着,只能看到林渡没有进入天工楼,只是待在树下,拿了一个小册子,不知道在写什么。
“姐……你说,林渡真人能行吗?”封家家主小声问道。
封仪抱着胳膊,“我不知道,但总要试试。”
众人忽然觉得有点不抱期望了。
因为林渡迟迟没有进入天工楼,只是一味拿着笔在记录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渐变成了日上中天,再从日上中天变成了日头西斜。
封家从紧张期待,到陆续散去,开始发呆。
几个长老初时还能忍住,等到月亮出来之后,终于绷不住了。
“还要看着吗?要不还是等人走了再来吧。”
众人想了想,有理,转头各回各家了。
唯有封仪,一直留在原地。
封家家主忙完事情回来,发觉自家姐姐还站在那里。
“姐,你还要待着吗?都站了一天了,我都以为你在这里生根了。”
封仪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都走了,总要有人守着。”
封家家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这不是有你看着嘛。”
他自觉认错,“我错了,姐你吃点心吗?凤羽街那个麒麟阁,刚出炉的,诶嘿,还热着呢,你小时候每次回家,都给我带。”
“那是因为顺路,不好空手回家。”封仪还站着。
下一瞬间,封佶开始掏凳子和茶几,接着端出泡好的茶水,“您请。”
封仪这才施施然坐下,喝茶。
“姐,你说这个林渡,她在干嘛啊?别人尚且都进去了,只是没答对出来了,可林渡一直没有进去。”
封仪正坐在那里,高贵优雅地喝茶,充耳不闻。
封佶早就习惯了,自己找了个小马扎,坐在封仪旁边,掏出另一包没有放在雕花食盒里的点心——该省省该花花,自己吃,就不要高级打包盒了,直接油纸包。
两个人就这么待了一晚上,林渡却始终在湖心。
直到一天一夜过去,封佶打完瞌睡,再一抬头,发现林渡的身影消失了,顿时瞌睡劲儿都没了,吓得眼睛瞪大了,使劲拍了拍封仪,“姐!人没了!!!”
“林渡是不是跑了!!”
封仪嫌弃地让了让,“她没跑,她只是进去。”
封佶愣了一下,“进去多久了?”
“一刻钟。”
封佶吓得站了起来,小马扎被带倒在地,“一刻钟?破纪录了啊!!”
常人进去,几乎也就是喝口茶品出味儿来的时间就出来了。
封仪垂眸,镇定地敲了敲茶几,“泡茶。”
封佶喜形于色,“诶!”
一刻钟前,林渡将所有被日光和月光投射下来的符号全部画下来,才发现果然她没猜错。
她虽然在符法之上阅读面不算宽广,却熟读史书和符文基础书籍,又经过神符的洗礼,所以对这些光影格外敏感。
符文,源自自然,而每个完整的符文,其实跟阵法注定是需要能量闭环一样,也是能瞧出一些
从见到天工楼的一瞬间,熟知审题的林渡已经明白了这个楼的主旨。
尤其当她发现固定时间间隔之后,会有新的符文光影出现的时候,她的猜想就有了依据。
于是林渡将所有变幻的符文都一一记载了下来,直到时间来了第二日。
第二日早上,她昨日来的时刻,那个她第一个记录的符文,如期而至。
林渡的猜想,成了现实。
天工楼,的确天工。
于是林渡收了笔记,抬手按照封仪教导的进入天工楼的办法,打开禁制,进入了天工楼。
甫一进入,林渡就发现,自己置身于树内,这种感觉和当年在妖族睡树屋很像,但又不太一样。
因为这楼里的天地灵韵,中通顺直。
原来树非树,而是楼。
下一瞬间,林渡收到了考验。
“请画出可调用至凶阴气的符文。”
林渡迅速执笔,将正午过后的那一个符文画下。
正午十分,是天地之间阳气最盛之时,之后就会开始产生阴气,那一丝阴气,能在正午出现,自然是,最凶的。
这在寻常的符法书上,调用是鬼煞聻气。
这一关,顺利过了。
接下来的问题,越来越刁钻,林渡认真回想,其实每个符文间隔的时间,刚好都是第一个日晷出现时候划分的每一个小格子的间隔时间。Χiυmъ.cοΜ
时刻、阴阳、季节,天、地、风、雷、水、火……联系这些的本源和上古历书的记载,猜测最有可能和题目相关的时刻出现的符文。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渡不知不觉间,已经答到神识耗尽又充盈。
终于,这回不再是问题。
“你前来拿取古神传承,为何?若得到传承,又将如何传承。”
林渡站起身,想了想,封仪的执着,并非她进不了天工楼,而是……没人能继承古神的符法传承,传承断代。
她想到了教导自己的那些师兄师姐,她并非是他们的徒弟,但他们教的却都是自己压箱底的本事。
想到了那一日和她携手完成逆转命数的师父阎野,师徒相传的,是绝学,是心性。
“当为往圣继绝学。”林渡抬起脸,“传承给所有能理解、想要这个传承的人。”
她曾经在现代固定捐赠给偏远教育工程,也曾经站在黄土上,想要“达则兼济天下”。
有教无类,薪火相传,为继绝学。
她不知道这个答案,在这个讲究师徒缘分和门阀传承的世界里,会不会就此失去这个机会,但这是她自己的答案。
从很久很久之前,林渡还在吃百家饭的时候,她曾经看过过路人炫耀在地摊上淘过一本意外的功法书,可再后来,却见那人练功失败,走火入魔,原来是个假功法。
她就想,若每个人都能受正确的教导,就好了。
后来林渡真的遇上了义务教育,原来到了大学,书还是很贵。
她想,至少能让有需要的人,能看懂的人,都能学到渴望的专业知识。
这是封仪想要看到的传承,是封家和很多符法师都想要看到的传承,那这个传承就该让这些人看到。
她会想出一个更好更广的办法,传承下去。
她听到了涌流之声。
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但却丝毫不见水的痕迹。
天工楼之外,封仪和封佶中间的茶盏咔哒咔哒抖动起来,发出清脆的瓷响。
两人同时抬头,发现整个湖水,正在慢慢消退。
或者说……天工楼这棵大树的树根,正在汲取水分一般。
湖水水位不断下降,而天工楼则慢慢显出玉质的光彩。
封佶呼吸急促,“姐……”
这回轮到封仪手抖了,“这是……成了?”
“成了!!!成了!有人!有人开启了传承!!”封佶高声喊道,喜形于色。
“是林渡开启了传承。”封仪站直了,骄傲地微笑起来,“我就知道,她能做到。”
天工楼之中的古神传承,是最原始的符法,也是最原始的绘画,甚至是最原始的有力量的文字。
“姐……你怎么打着颤呢?”
封仪垂眸,才发现自己宽袖下的手微微颤抖,这回她却没有维持威严而辩解。
她低头笑起来,“没什么,因为开心。”
原来心愿达成,是这种感觉。
湖水倒灌非一日之时,吸收传承,也非一日之功。
只是林渡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天工楼,居然还搞小测试和毕业大考的。
她甚至不知道究竟过了多少天,每日神识满了就开始学习传承,神识没了就闭目打坐吸收灵气。
楼内都是悬空状态,却也不需要她自己用灵力维持,且有浓郁的灵韵,和湖水的气息很像,却始终找不到任何水汽。
林渡认真学习期间,也终于找到了缘由。
原来符法居然精深到了这个地步,居然可以一符化水,一符引灵。
而先前她记载下来的符文,就是这个传承的基础符文。
简直比他们阵法还简便,虽然消耗自身的灵力和神识更多,对境界和身体承受能力都有要求,但确实用起来更快。
林渡也因为画一个符就消耗一身的灵力,被迫一路从乾元境中期,一路修炼到了乾元境大圆满。
好在楼内灵气充裕,足够她专心吸纳修炼。
等到她断断续续完成了大考,彻底学习完毕传承之后,再出来,才发觉自己站在了一个大坑中间,脚下只有树根。
她沉默了片刻,“谁把水喝干了?楚观梦,是你吗?”
楚观梦龇牙咧嘴,“你诬赖好人!”
林渡按住了想要出来的毛团,“整整十七年,符法可比阵法难精通多了。”
“是吗?可是有人阵法可是学到五十多岁才拿到了阵道魁首,区区十七年,一个古神传承都学完,比我想得快多了。”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
林渡条件反射挺了挺腰背,“七师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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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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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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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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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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