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离开的时候,倪瑾萱才恍然惊觉他们在妖界已经待了好长时间。
将妖界全部扫了一遍,将邪魔杀了,将人造邪魔超生,还“单挑”了好多大妖,一点没耽误历练,还赚得盆满钵满,每个人记录见识的小本本也密密麻麻写了很多。
鸟族是他们的最后一站,送完越晗回来,他们就要去中州边界搜寻剩余的邪魔了。
孔雀送行,一群孔雀围着他们翩翩起舞,阳光下斑斓缤纷,白色孔雀的羽毛更是别致,银雪一般,更添蓬松,把倪瑾萱看直了眼。
夏天无也难得多看了几眼。
墨麟跟在身后,“喜欢?”
那架势像是如果真喜欢,也不是不可以抓一只拔个毛给人做衣服的模样。
白孔雀在无上宗一帮人的虎视眈眈下捂住了屁股毛,默默退至其他族人身后。
好可怕的眼神!好可怕的中州人!
元烨回头又看了一眼,跟挪不开眼睛的师妹说话,“别盯着了,看把鸟吓得,他们孔雀总会换毛的,到时候让九师叔商会的人来收就行,你要现在想要,回去用草丝给你编一个。”
倪瑾萱终于收回目光,奇怪道,“你还会编这个?多难啊。”
林渡跟后苍和越琛走在前面,说着客套话。
“对了,越族长,在下有一事想要询问。”
林渡转头看了一眼后头正在和越晗含泪相送的崽子们,确认他们没有注意到之后,开口问道,“敢问族长,天生佛骨的宿命是什么?”
越琛一向热情,可到这会儿却卡了壳,他吞了吞口水,“这个啊,这个,林小真人,问我这个干什么嘞?”
林渡正色道,“自然是为了洞明界。”
越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试图装傻,“啊?”
林渡颔首,白发工整,灰眸如镜,看起来清冷出尘,遗世独立,颇有高人风范。
“为了洞明界,我能质问天道,也能问阎王,所以如今问一问越族长,想必您一定也会给我一个答案,对吧。”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分明越琛的身份更高,修为更强,可哪怕低头,也不见落了丝毫下风,目光直截,越琛不经意对上她的视线,只觉得心底的东西都早被她看透了。
若阎野眼睛能看得见,大抵就该是这样的。
并没有多少光芒,却足够摄人。m.xiumb.com
越琛忍不住问道,“你是想要要一个答案,还是想要验证一个猜测。”
林渡只是笑,没说话。
越琛明白了,“上古时期,规则分散成神,我们的祖先生来神魔一体,对,它是魔神。”
“只是与你们现在所见的邪魔不同,魔神依旧是神,璀璨无比,即使是真身,也依旧圣洁叫人不敢直视,和现在邪魔的真身全然不同。”
说到这里,越琛面露厌恶,“现在的邪魔算什么魔,不伦不类。”
“我曾经找过古籍中和魔有关的说法,发现中州本土,魔本意为鬼,而佛门中,夺慧命、坏道法功德善本,故名为魔。”林渡说起魔这个字的起源。[注1]
“那东西,若我没有理解错,本质上是指阻碍修行者修行的内心恶念。”
林渡说得风轻云淡,恍若那些知识与生俱来,并非她日夜苦读,寻找史料所得。
“魔神魔神,神亦为本相。”林渡看向了越琛,“连佛道两家,释义都不同,更何况是上古时期与现今。”
越琛被这一段话实打实说舒坦了,就因为邪魔丛生,而本体样貌丑陋,不止食人,亦自相食,所以孔雀一族一直以来都不敢宣扬魔神是他们的先祖。
甚至提起邪魔都觉得晦气。
他对林渡的态度又添上一层真正的亲近,“实不相瞒,魔神后被加尊号为佛母,后来以它为名的经书更是能压制邪祟和内心的欲念。”
“而天生佛骨之人,是婆娑国的后裔,其实并不稀奇,他们本就是被魔神庇护,追随魔神的修士们的后裔,所修术法,主护国、消灾。”
“所以,”林渡顺着越琛的话理解下去,“佛子生来就是为了消灾而存在的?”
越琛心道果然,林渡这人果然是带着答案来问问题的。
若是他不老实说,想必也会得罪人吧。
“是,天生佛骨应运天地而生,生来就是能压制魔的人,谁知道这人离经叛道,虽说不吃人,和我先祖相比,也好不了多少。”
越琛想到那个身影,沉默片刻,佛子啊,天生佛骨的佛子啊,怎么就那个样子了?
“佛门之中,大多认为佛子不需要多高的修为,他只需要吃透经书,日日念诵做功,以安世人之心,熄众生之恶,就足够了。”
林渡闻言露出了点了然又轻蔑的笑意,“是吗?”
越琛见她并不认同,也没好意思说自己也这么想的。
谁能想到那个叛逆的连武僧的功法都偷学了,最后还干脆用吞蛟成金身。
那佛门的吞龙工夫是真的龙吗?那是蛇啊!
谁知道佛子这么虎,真就找了条蛟龙。
“那越族长为什么一直从未向外说过这个消息?”林渡微微抬眼,眼皮线条凛然似冬日下的冰凌。
“这不是如今的邪魔和魔神两模两样,那魔气谁知道是不是佛骨能镇压得了的。”越琛如是说道,“所以虽说我们一族和佛门有些来往,观念却并不一致。”
林渡神色微微松了些,越琛莫名就觉得周围暖和了些,没那么凉飕飕了,看来是说对了。
他决定会说就继续多说点。
“谁知道那莫名其妙的魔气是什么东西,总归不是魔神的产物就是了。”
“我也不能因为有远古同一个祖宗,就这么妄下判定,说佛骨就能镇压魔气本源吧。”
“万一白白浪费那孩子一条命呢?看他那做出来的事情,肯定不会心甘情愿以身饲魔,要不然也不会练武啊。”
若是对了也就罢了,若是错了,也就逼死了一个本不需要死的人。
林渡闻言,神色更加松动,唇角的笑意也真切了些,虽然大约是真的,可越琛一族虽然有猜测,却也不会因为这个猜测,用大义相逼。
是个难得明白又难得糊涂的人,难怪能当族长。
“你看我们现在孔雀一族,也不吃人嘛,大家和和气气,一点恶念都没有啊。”
越琛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那莫名其妙缩成一团的白孔雀崽崽,有些奇怪,但为了佐证,继续开口道,“你看,还有点胆小呢!”
林渡跟着视线落了过去,然后那白孔雀对上林渡阳光下的极有光泽的白发和精致的脸,倏然抖了抖尾巴,缓慢开屏,白色羽翼缓慢展开,如同一道美轮美奂的精美贝雕屏风。
察觉到了林渡的视线,孔雀挺了挺胸膛,抖了抖自己的羽翼。
越琛:……
林渡狐疑,“那是示威?他也想找我打架?”
越琛斟酌言辞,被抖得悄悄运起妖力,“大概是……比美。”
林渡:……行吧。
“它的尾羽,确实好看。”林渡看了一眼那骄傲的白孔雀。
“我们……可以送些给您,不值钱的,不值钱的。”越琛决定保住这条白孔雀的命,“我们换毛季很长的。”
林渡满意了,“那怎么好意思呢。”
————
注1:《大智度论》卷五:“问曰:‘何以名魔?’答曰:‘夺慧命、坏道法功德善本,是故名为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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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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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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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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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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