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去看他,这叫什么,紧急避险。
危止的声音轻轻浅浅传了过来,“怕了?”
“不是。”林渡没有回头,“你不是不让我看吗?”
“也不是,只是……怕吓哭了小孩儿,到时候你向临湍告状怎么办?”他声音还带着笑,接着走上前,修长有力的手轻轻落在那冰块上,继而整个都压了上去,几乎是一瞬间,那冰就开始融化。
但危止没有动用灵力。
林渡意识到按传统套路,没有意外的话这人现在是出了点意外了。
她转头看向了危止,他脖颈上的妖纹越发扩散,已经有的爬上了他的下颚,下端早就彻底蔓延进了衣襟之中。
而那妖纹之下,是数片若隐若现的银色龙鳞。
“把我吓哭了你不是更开心,那妖僧危止,如今又添一个威名,旁人可止小儿夜啼,你是能吓把不哭的小孩儿都吓哭了。”
林渡说话依旧还是那么漫不经心的,尾音拖长,接着啧了一声,“你这体温……”
和岩浆也差不多了。
她方才爆发出来的寒冰之力不是从前对战中用来阻碍对方动作的薄冰,是真正能直接将东西瞬间化为冰块的法术。
按理来说,约等于十年不化的陈年老冰,化得很慢。
危止按上去,居然迅速消融了,水滴滴答答落在井沿,很快汇聚成水流,渗进了土里。
那如玉手背上纵横的青筋,倒和那灵藤近似了。
林渡走过去找了个不值钱的储物袋,将那已经彻底失了生机的灵藤直接打包塞进去。
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那井口齐人腿的冰已经全化了。
危止收回手,那本该湿漉漉的手,却一下干了,水汽被体温蒸了个干净。
林渡:……但凡这会儿有个水银体温计戳上去都要直接爆掉。
危止定定地看了林渡一会儿,继而低头,“谢了。”
“实在不行,那边有条河。”
她也很想看看真“龙吸水”什么样儿。
“不必了。”危止顿了顿,“我回漠北待着压制妖力便是,那里寒冰之气重。”
他说着,看了一眼那口井,“这井的石头,我带走了。”
林渡忽然开口,“走归走,万一那本体察觉分身被销毁,怎么办?”
她眼里是明晃晃的你要负责。
危止想了想,抬手打了个法印,落在了林渡身上。
“只能管一次用,但也足够了。”
他不觉得这小祖宗遇到危险之际家里人会不出来,临湍和阎野那两个应该都比他现在这副鬼样子方便。
更何况,林渡这小孩儿长了八百个心眼子,逮着路过的羊都能薅点毛,总不至于不能自保。
林渡没什么感觉,就看见眼前一道金色的法印接着消融了。
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啊……”
“若他当真是你怀疑的人,那这法印足够保你了。”
就是那一百多个人都来打上她一招,她也能好好活着。
他说完,抬手施了个法,将那井上的石头直接拔起。
林渡脑子一抽,“你听说过一个成语吗?”
“什么?”
“背井离乡。”
危止收石头的手一顿。
林渡脑子甚至想好了明日修真界轶事录的标题,《震惊!妖僧危止背井离村为哪般?》。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儿,这小孩儿这张嘴颠倒黑白本末倒置都很有一套。
阎野这个师父,到底是怎么教的?
林渡脑子控制不住地想到了眼前的人扛着那口井狂奔而去的样子,转头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折扇握在手心,竖着压在脸上,顺势仰头看着月亮。
“啊,你看今天晚上这个月亮……像不像你搬走的那口井?”
危止忽然就觉得那根本不算什么的石头有点沉手,利落地将那东西收走,“今日多谢你,走了。”
林渡空出的手冲他晃了晃,转身往回走,忽然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那人拎着星云剑,似乎正在思考为何自己出不了这屋子。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说你,好端端的,出来干什么呢?”
林渡说着,脸上的笑还没散,黑沉沉的眼眸之中蓄积着暴风雨前的积雨云,她边往前走,手中的折扇已经换成了七把材质各异的短刃。
那七把短刃浮在林渡周身,泛着淡淡的光,并不鲜明,但很快被主人的灵力驾驭,迅疾的破空爆射出去,在空中发出几道清厉的锐鸣。
“陶显”抬手出剑,将那七个刀刃一剑扫开。
“区区稚童,不自量力。”
林渡却笑得肆意,眼眸灼然,“腾云以下,一拳而已,腾云以上,先手我也未必输啊。”xiumb.com
“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出不去。”
那七枚刀刃在被拨乱之后才真正在空中化成了七星煞,继而一道白色灵光被挥出,本是初春,空中却在一瞬间飘起近乎雪一样的雾,暂且挡住了那困在屋里的人扫出来的剑气。
林渡岿然不动,看着对方酝酿的剑意,最后一道阵纹在霜雾中缓缓成型,接着若万斤重的陨石,直落而下,砰的一声,大地都在止不住的震颤。
剑气终于突破林渡的霜雾,尚未至林渡面前,但一瞬间她已经看到眼前的空间都开始扭曲。
分明是月夜,可眼前一片漆黑,古怪的吸引和拉扯力犹如人坠入黑洞,让她浑身的血都似乎被拉扯成血雾。
林渡死死瞪大了眼睛,接着抬手祭出一道灵符,灵力灌入其中。
地品一阶灵符天罡敕,凤朝在临行前特地给她画的护身灵符。
腾云境修士全力的一击星噬剑气,重重撞上被激发的天罡敕上,瞬间磅礴神秘如黑洞般的力量被压至地下,只溅起一点尘土。
就在林渡激发灵符之时,七星煞阵已经朝陶显落下。
那是林渡在学完阵法基础之后,算的第一个上古残阵。
如今掌握这阵法的,天底下只有两个人不。
七星煞,以煞镇煞。
地下的早在林渡几次出门的时候已经布下,只差这七点关窍。
这是林渡留给陶显的最后一个活路。
也是留给那邪物的第一条死路。
七方皆是煞,唯有一个生门,但那个生门,在阵法师身上。
林渡活着,生门不开,林渡死,生门毁。
是个绝杀阵。
林渡手中的灵符慢慢化为灰烬,她抬眼,黑沉沉的眼底印出一片血雾。
血雾之中,有无数的剑光,饶是亿万星河流转,也终究会有一天湮灭于沉沉黑匣子一般的宇宙之中。
剑光灼亮,也始终穿不透七星煞的黑雾。
唯有阵外之人,可以清晰看到七处流转的暗星阵纹。
煞气一旦压过了生气,就再也不会让生气反扑了,虽说林渡如今境界不够,阵法的杀伤效果没那么强,但对付一个腾云境足够了。
林渡忽然垂眸,拎起了弟子令牌,“二师侄,还顶得住吗?”
“只来了七八个白袍人,顶得住是顶得住,就是……可能动静有点大。”
无上宗的弟子,哪个出手不是惊天动地?
十八道玄火流星垂直落于村外,接着接连爆出十八个赤火滚出的蘑菇云,那灵力对撞的余波扩散开来,方才还被寒冰之力冻得宛若寒冬的小屋门口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灼烧的热浪。
林渡忽然觉得侧额有点烫,箍着的网巾应声坠下来,碎发一瞬间被热浪烧得卷曲。
她抬手扯下网巾,发现半边的系带被烧断了。
林渡转头笑了一声,“难怪二师侄不喜欢出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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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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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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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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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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