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久远的年代,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用郑怀谷的视角来看的话,家人背刺,独行一生,这是盖棺定论,无法改变的事实。
但一件事情的本质,绝不是仅凭一个视角就足以盖棺定论的。
所以当林青走进郑家后,并没有像小说中的男主角般大杀四方。
“讲。”
林青缓缓开口说道。
郑可夫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小子,我提前说好,知道这段往事的,也只剩下我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当我是个说书的,至于说出来的东西你信或不信,全看自己,我也没想借此改变你对我的看法。”www.xiumb.com
林青点了点头,洗耳恭听。
一旁郑婉深深吸了口气,聚精会神,生怕接下来会漏掉半个字。
她敢肯定,郑可夫马上要讲的故事从未跟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说过。
对于郑家人来说,这就相当于一个忌讳,没人敢问,生怕触怒了老爷子。
而现在,郑可夫并没有让她离开,意味着自己也能够了解到那当年的往事。
“首先,我要告诉你,这件事情与你所知道的结果,基本没有什么出路。”
“是的,大师兄就是被师娘做局,推出去报仇的,而且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抓阄之前,我们三人也商量过,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
听到这话,林青脸色一沉。
他能想象到当郑大夫得知自己被最信任的人背刺,被从小视为母亲的人推出去,哀莫大于心死。
“但我若是告诉你,我们是为了保全他呢?”
郑可夫面色平静,娓娓道来。
“郑可夫,你怕不是笑昏了头。”
林青火气冲头,面带三分冷意。
这扯淡的理由,简直是在骗小孩。
“你可知道我们郑家的仇人是谁?”
郑可夫的音调拔高了三分:“大东亚精武会!”
听到这话,林青愣住了。
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郑可夫那口中的保全又是何意。
“你又可知,这大东亚精武会的掌门韩思平,正是那卖国求荣的无耻小贼!”
“当年,倭寇打来,他率领门下弟子先投了敌,我郑氏八极不愿投降,师傅在去消金楼与他们谈判时惨遭枪杀!”
说到这里,郑可夫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师傅一共有三个徒弟,大徒弟学走了师傅的底气也就是八极拳;二徒弟深造理论体系,年纪轻轻便当了武师;唯独那三徒弟什么都不会,只学了六合大枪的皮毛。”
“我们仨皆是被师傅收养的孤儿,弑师如弑父,无论是谁,都想杀了那韩思平,为师傅报仇。”
讲到这里,郑可夫眼神之中闪过一抹追思,失笑道:
“我还记得,师傅经常骂我的一句话便是你这小兔崽子别学武了,还不如滚去戏台上耍枪。”
身旁的郑婉已经彻底震惊了。
在她的印象中爷爷已经足够厉害,没想到那两位师兄更是在各自的领域有所造诣,尤其是大师兄郑怀谷。
郑可夫喝了口茶水,稍缓片刻后继续道:
“问题是,这仇该谁去报?”
听到这话,林青陷入了沉默。
他很清楚,那个年代傍上鬼子是什么概念,一旦报仇,郑氏八极所面对的必然是驻军的屠杀。
“抓阄前天夜里,师娘把我和二师兄喊了过去,问我俩愿不愿意保住大师兄。”
郑可夫咧嘴一笑,“我和二师兄想都没想,同意了。”
他喝了口茶水,握住瓷杯的手有些颤抖:
“仇,得报;但郑氏八极也得保留一缕火种。”
“所以,师娘便想了个法子,独行道。”
“奉守独行道,与师门再无瓜葛,无法传艺,无法掺和江湖是非,一辈子孤苦终老。”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至少郑氏八极保留下来了。?”
“八极拳最精的大师兄成了师娘的人选,但是他太轴,一心扑在武学之上,若知道真相,定然不会同意。”
“所以,他便抓到了这最‘倒霉’的签。”
郑大夫并没有继续讲下去,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攥紧的拳头剧烈颤抖,似乎说出接下来的话需要巨大的勇气。
终于,这位期颐老人张开了颤抖的嘴唇,竟然有些哽咽:
“大仇得报,师娘在收到消息后,便换上凤冠霞帔,自缢了。”
郑婉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半蹲在郑可夫前,握住他的手:“爷爷,别说了。”
她终于明白郑可夫为何对家人避而不谈了,说出这些犹如刀般的话,剐骨钻心!
“大东亚精武协会会长被杀,在当时可是不小的轰动;对于那群想要立威的鬼子来说,是不可原谅的。”
“奈何大师兄在杀人之后,便隐姓埋名,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于是他们便将怒火发泄在了我郑家之上。”
郑可夫摇了摇头,目光看向林青,一字一句的说道:
“郑氏八极,九十七口,宁死不屈,战死于郑家堡,幸存者一人。”
说罢,他颤颤巍巍的解开了上衣纽扣。
望向胸口那触目惊心的枪伤,林青眼皮一跳。
郑可夫咧嘴一笑,“我运气好,天生心脏在左,苟活了下来,也可能是老天不忍吧。”
“之后我便换了名,苟且偷生,剩下的事情你在门外的照片上应该也看到了吧?”
林青点了点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此时的他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郑氏八极的经历,何尝不是传武的经历?
为了保全传承,一脉人甘愿受死。
而这,又何尝不是华夏人在面临国破山河之时,做出的壮举?
“你师傅太他妈的倔,老子好起来之后给他写了多少封信,甚至想把这掌门之位让给他,这货都他妈的装作没看到,真是个倔驴,真是……”
郑可夫说着说着,声音变得愈发颤抖,两行老泪从脸颊流落。
突然间林青想到了檀木盒子那成堆的信件,或许是因为心死,郑大夫连拆都没有拆开。
可在最后的时刻,他还是把这些信件留了下来。
这应该能证明,其实在郑大夫心中,还挂念着同门师兄弟吧?
“但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利用郑老先生的遗体。”
沉默过后,林青开口说道。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不争的,摆在案板上的事实。
“没错,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郑可夫身体颤抖,癫狂的说道:“我就是要利用他郑怀谷的骨灰!”
“林青,我告诉你,师傅临死前一天夜里,与我在外面吃着云吞,或许是有些醉了,他告诉我这辈子最想看到的便是我郑氏八极扬名天下!”
郑可夫的情绪有些失控,一字一句的吼道:
“郑怀谷为了让郑氏八极传承下去,破了奉守几十年的独行道!”
“而我郑可夫同样是为了让郑氏八极在这不属于传武的时代多苟延残喘那么几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告诉我,我郑可夫做错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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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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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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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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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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