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安静地躺在冰棺里,面目依然慈祥,只能再也没能开口温柔地跟她说一句“我的珂珂回来啦~”
宋珂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很多道理都是奶奶教她的。
她安静地坐在冰棺旁,轻轻地跟奶奶聊天。
“奶奶,我回来啦,也就两年没见,一回来你就在睡觉。”
“你总说,让我好好学习,说我拿一张奖状,你就会多活一岁,小时候我还相信,你看我渐渐长大了,就换了一种说法,说我拿一张奖状,你就开心一点,心态就年轻一岁,我知道你都是骗我的,可我还是好努力在学习。”宋珂笑了笑。
周围亲戚朋友,看着眼前这一幕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有的转过身去不看,有的出了门外痛哭,奶奶从来都是家族的掌舵人,一直精明能干处理着家里的各种杂事,很多亲戚碰到事都来找奶奶,奶奶说一番道理就能说服众人。这一走带走了太多羁绊。
一直到晚上,宋珂还坐在冰棺旁,父母就站在远处看着,宋母好几次哽咽着想过去拉开宋珂,都被宋父拉住,宋父红着眼眶,声音嘶哑:“别去了,让她安静地陪会儿妈吧,毕竟一手带到大,感情总会深些。”琇書網
奶奶从小教导宋珂任何事都不能哭,所以从小她都不哭,被打了她也是忍着,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不哭,直到深夜,宋珂说完最后一句再见,再也没忍住。
人们说伤心到极致就没有眼泪了,可是此刻她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不停往下掉,哭得声嘶力竭,声音支离破碎:“奶奶……我……我不听话了。”
第二天一早,灵车到了,奶奶说她死后想回老家,要把她的骨灰埋在老家后院,和爷爷挨着。
宋父看了眼宋珂哭肿的双眼,摸了摸她的头:“看开点,宋珂,人总有这一天,奶奶只是回家了,回家陪爷爷,应该替她高兴,她生前为家里付出太多太多了,现在也该休息休息了,很庆幸走得很安详,不枉来这人间一趟。”
宋父没有说奶奶最后的遗憾就是没有见到宋珂最后一面。
宋父陪宋珂在山坡上站了好久,直到夕阳下山。
奶奶走后,宋珂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学习,一直以来的薄弱项数学,在她日夜的攻势下,外加上之前陆升的辅导,终于成为了她的强项,她几乎没有弱科,次次都是年级第一。武岸这边的学校毕竟比不上文洋重点高中,所以第一并不代表她可以松懈,她还得更加努力,拉开第二名更大的分数。
手机一直都放在陆家,她没有再拿回来,宋母说给她再买一部手机,被她拒绝了。高三,她不需要手机,也没有联系的人,离父母也近,等毕业再买手机也不迟。
自从那次打架后,陆升变得越来越沉默,话越来越少,而宋珂这两个字,成了所有人的禁忌,没有人敢提这个名字,只要一提,他必然会发飙到失控,所以大家很识趣尽量避开他那道心结。
高三这一年,所有人都在努力学习,许嘉林一直都和陆升做同桌,之前跟他提了一嘴,让他去跟老师说,安排他俩同桌三年,谁知他真去说了,他成绩好,老师还真就听他的话,一直安排他俩同桌,这点陆升倒是做得挺仗义的,高三的他意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在陆升的帮助下,他的成绩也突飞猛进,考进a大不是问题。
毕业那个夏天,骄阳似火,少年们个个神采飞扬,欢呼声响彻整个校园,高三整栋楼被书海淹没,顶楼撕下的白茫茫书屑倾泻而下,如漫天飞雪。
陆升没有选择走竞赛这条路,也放弃了保送的名额,凭实力参加了普通高考,如愿成了高考状元,填志愿时,他毫不犹豫填了a大,唯一一个志愿,没有再填其他的,因为他知道,稳录取。
到学校填志愿这天,阳光明媚,高三所有人心情大好,如这暖阳,如这个清爽的夏天。
“升哥,今晚请客去唱k啊!”许嘉林兴致勃勃,搭着陆升的肩膀。
“为什么是我请客?”陆升整理着书,有些书不要,有些笔记还是留着,或许后代可以用,意识到自己想得太远了,他皱了皱眉头。
“卧槽,理科状元还不请客,难不成让我们这些陪跑的请客?”
“不行吗?”陆升垂眸继续收拾着。
许嘉林一脸难以置信,“你说这话简直没良心,要不是有我垫底,你能是理科状元?”
陆升淡淡睨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废话,“你订好就行,把班上同学都叫上,我结账。”
“升哥大气!”许嘉林彩虹屁一套一套的,转身就开始订ktv,吃的喝的全点了,坑兄弟这点他最在行。
晚上凯撒ktv,许嘉林大包小包全安排上了,去的人本就很多,陆升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嫌吵,他安静地坐在角落,楚凡也跟着坐在旁边。
这种场合,免不了有人表白,他们成年了,再也没人抓早恋,有些人喜欢陆升无非就是喜欢他的长相,毕竟文洋一中的校草,可是都知道他的脾性,没那个胆量去向他告白,好几个大胆的从一开始就注意到陆升在最里间包厢,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陆升坐在角落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听着,这些话他已经听烂了,用冷漠的态度应付这习以为常的桥段。
许嘉林继续唱着歌,同样,这种场景他也已经看烂了,送情书,送巧克力,口头表白,这些女生能不能有点新花样,他都替沙发上那尊大佛感到无聊。
待最后一个女生吃瘪怏怏离去,陆升突然来了兴致,看了眼身边的楚凡。
“你去唱一首。”
“我不会唱。”楚凡低头一脸娇羞。
他就这么看着她,楚凡被他看得有点心虚,突然起身把许嘉林的麦克风抢了过来,看着屏幕上的歌词,小声唱着。
陆升冷眼看了一会儿,轻嗤一声,仰头将易拉罐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捏瘪瓶子,扔进垃圾桶,起身往外走。
包厢内,吵闹嘈杂继续着,他站在走廊外,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看到赵景行走近,同时向他伸手:“还有烟吗?”
陆升眯眼睨了他一眼,赵景行从谈恋爱起就不抽烟了,玩得好的都知道,但是陆升没有多问,从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扔给他。
赵景行点燃烟和他并排站着,两个人都沉默地抽着烟。
半晌,赵景行吐出一口烟圈,“我跟她分了。”
陆升准备点第二根烟的火熄灭了一秒,又重新点上,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她说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她以后要往演艺圈发展,她说家里人嫌我年纪比她小……”赵景行突然停顿了一下,声音似乎哽咽了一下,“可是,这些都只是借口对吧?”
陆升仰起头吐出一口烟雾,朦胧的眼睛似乎透过烟雾看向更远的地方,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漂浮在空中,穿越时空到了另一个地方……
“只是不够爱……”
陆升回到包厢时,楚凡唱得泪流满面,还在唱,许嘉林凑到他身边,语气质问:“你是不是又欺负你妹了?她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陆升没有看楚凡,而是冷眼瞟了眼许嘉林,“我刚才都不在包厢,说你欺负她还差不多吧。”
“卧槽,你!”许嘉林被他这个偷换概念搞得猝不及防。
楚凡看着一脸冷漠的陆升,突然大胆开口,或许是受了前几个女生的刺激,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这么大胆,话筒将她的音量放大了百倍,包厢里其余一些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游戏,望向这边。
“陆升哥,有些话一直想对你说,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你!”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告白,她捏着话筒的关节发白,紧张的盯着沙发上的人。
陆升似乎并不打算打断,从桌上拿起一根烟,含在嘴里,偏头点燃,靠进沙发,抽了一口,眼带笑意,颔首示意她继续。
楚凡紧张看着那一抹身影,抽烟的他懒散狂妄,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却偏偏吸引着她靠近。
她厚着脸皮:“我能不能以你女朋友的身份,待在你身边?”
许嘉林小心瞥了一眼沙发上抽烟的人,赶紧睇了一个眼神给楚凡,示意她别说了。
可楚凡偏偏这次壮足了胆子,鼓足了勇气,继续点火:
“我也知道,你的心里可能还是忘不掉宋珂姐,但是没关系,我……”可以等。
当她说到宋珂时,许嘉林明显感觉到气氛降到冰点了,抢过楚凡的话筒,可楚凡此时精力全在陆升身上,一个劲死死捏着话筒不放手。
谁知陆升突然摁灭了烟头,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猛地起身,大跨步上前,伸手紧紧掐起楚凡的脖子,楚凡被他单手拎了起来,手上的话筒滚落在地上,她脸色铁青,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周围人满脸震惊,包厢里很安静,没人敢吭声。
“别他妈在老子面前提这两个字,你还不配!”陆升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眸色腥红。
许嘉林看着楚凡脸色逐渐由红变紫,赶紧上前拉住陆升手臂,“升哥,冷静点!小心出人命!”
“滚开!”陆升依然没有松手,许嘉林力道不及他,直接被他单手甩开。
刚进包厢的赵景行看到这一幕也是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拉住他,“升哥,出啥事了好好商量,她是你妹妹啊。”
此时陆升红着双眼,不愿松手,谁人劝都没用,他力道本身就很大。
许嘉林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办法,提高音量:“陆升,你想让宋珂看到你这个样子吗?”
像是触到了心底的柔软,陆升身形一僵,渐渐恢复了理智,松开了手,楚凡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干咳着。
难道所有的事他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楚凡从没在陆升的眼里看到如此重的杀气,刚刚那一刻他好像真的想就这么掐死她。
陆升垂眸冷冷睨了眼坐在地上的人,声音不带任何怜悯:“别总试着触碰我的底线。”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包厢内的气氛依然一片死寂,众人还没缓过神来,许嘉林扶起楚凡,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你说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表白就表白啊,你提宋珂干嘛?这不纯属……”
“找死对吧?”楚凡苦笑着打断。
许嘉林和赵景行对视一眼,双双无言,谁都知道陆升从没忘了宋珂,他经常能看到陆升发呆,下意识在草稿纸上写宋珂的名字,写满了后回过神来又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在得知宋珂走后的那一天,他一直陪在陆升身边,生怕他想不开。
他清楚地记得这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次周六,陆升拉着他喝了一天的酒,那个少年一瓶接一瓶一个劲地猛灌自己,最后灌成胃出血,送到医院的路上,嘴里不断叫着宋珂的名字。
许嘉林看着他痛苦难受的表情,叹了口气安慰:“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陆升被送到医院,挂着点滴醒来,他皱眉扯了手上的针头,鲜血直流,他也不在乎,忍着剧痛准备下床,许嘉林捡起针头,按住他肩膀,气到语无伦次,吼出了一句:“你他妈有病吧!宋珂走了!不会回来了!给老子清醒一点!”
这一句话落地,陆升真就镇定了,许嘉林收拾好一切,看着背对着他坐着的安静挺拔的背影,他注意到了他肩膀一下下抽动着,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向孤傲的升哥哭了。
“去给我买包烟吧,许嘉林。”
那声音中带着压抑的哭腔。
“好。”
许嘉林不打算拆穿他,也许该给他一些私人空间,也该给他时间,让他去慢慢释怀。
也是那一次,许嘉林深刻地意识到,陆升真的好爱好爱宋珂!原来不轻易言爱的一个人,真正爱上一个人后是如此刻骨铭心!
初恋可真是白月光啊!许嘉林苦笑,他对叶思澄的喜欢可能还远远不及陆升对宋珂的一半。
他收回思绪,看着面前坐在地上的女孩,无奈叹了口气,长得帅真是祸国殃民,他不禁思考,如果陆升长得丑点,楚凡还会喜欢他吗?可能会吧,毕竟朝夕相处,喜欢的是性格,但是陆升性格也不见得多好啊?为啥没人喜欢他呢?这么一想就想远了,离谱!许嘉林摇了摇头,扶起地上的楚凡,柔声安慰:“地上凉,先起来。他是你哥,你就把他当哥哥不行吗?非要做他女朋友干啥呢?”
“你把叶思澄当妹妹,你愿意吗?”
“……”
许嘉林无言以对。
原来一年时间还是太短,不足够他去忘记一个人,那她再多等几年,总会忘记,她等得起。
那件事后真的没人再敢提这个名字,这个人就像消失在了他们的世界里。
有人说,青春时期遇到的那个人是很重要的,她会藏在心里一辈子,变成不能说的秘密,也有人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人的痕迹会慢慢消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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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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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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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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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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