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也知道她终究会在他渐渐长大的时候离开王宫离开他,而她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着他,可是现在的他不但不敢清楚地认识她,亦不敢为她说半句话,哪怕他多留一刻,她都会忍不住把自己内心的秘密告诉他。
为了她,她装作是目不识丁的老妇,她卖梨卖到他的跟前,不过是想以一种比较公平的方式把最重要的信物交给他,让她继承大统,让他成就一番王业。
而现在,她知道她错了。
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他了。
她看着窗外皎皎的月光无声地照耀着大地,想起了燕好的话“老嬷嬷,琉璃王吩咐我们做的事,我们要心里有数。我们每一个人的出身与王子们的关系,琉璃王岂有不知的道理?可是他把他身后的事交给我们了,那么我们就应该抛弃下个人的私情,为公,为天下。”
那一天是桃花盛开的那天,菩好身着粉红色的衣服,像一个未经人世的仙子一样,一脸稚气地说出如此成熟的话来。
初始她是不服气的,不服琉璃王怎么可以把十二宫之首交给燕好,燕好对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心里也是不服气的,不服气的是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除了武功出众之外,未经人事的磨练,未曾被岁月狠狠打磨过,哪里来的底气教训足可以当她奶奶的老嬷嬷来?
可是王命不可违,她纵然有再多的不服气,有再多的憋屈,在燕好面前,她依然忍了下来。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琉璃王的眼光没有错,燕好比她强太多了。
虽然她自诩比燕好年长,可是论起对人性的了解,燕好远远在她之上。
如果她处在燕好的那个位置上,琉璃王的王位早已经是帝约了,可她只是十二宫其中之一啊。
这些天来她没有做燕好交代她做的事,她私心里为自己筹划着,步步为营,时刻想着让帝约当王。
可是如今的她遍体鳞伤,柴房又窄又小,又潮又闷,枝枝桠桠戳着她本就受伤的皮肤,让她的身心俱痛。
她站起来。抖擞着精神,喃喃地说道“你不是想死吗?那我成全你吧。我这一辈子尽做了伺候的人的事,现在我要做一件成全人的事。我既然成全了不了我的孩儿帝约,那么你也别想毁了他。如果不是你,他又怎么可能如此对我?不对,如果不是你,还会有别人的。”
她一边说一边凝聚力气,只听得“呯”得一声响,柴房的门被撞开了。
她看着月光,再四下看看,这里是柴房,是下人们待的地方。下人们白天都累了一天,不过一阵响声而已,谁也不会多事地出来看看。
她就这样趁着月色来到了阿拉蕾的住处。
阿拉蕾正暗自为着她那件美好的衣服伤神,房间里烛光摇曳。
侍女们都害必得黑不作声地陪着她。
她走进去的时候,守卫们都被她打死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积攒了那么多怒气。
或许爱之深,责之切吧,她第一次发现她的心里住着一个魔鬼。
当她满身是血地出现在阿拉蕾的面前的时候,阿拉蕾只是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她说。
那些侍女们刚想惊惶失措地大叫,她出手迅疾如闪电。ωωω.χΙυΜЬ.Cǒm
她们来不及发出声音便香消玉殒了。
“你杀她们?是因为白天我鞭打你的时候她们没有一个人为你求情对不对?”阿拉蕾温柔地小声地说道。
“小姐说得很对,但凡有一个人对我有着半天的怜悯,那么她今天一定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我的手上。可是现在她们全部都得死。”她冷冷地说,那些血已经燃起了她所有的嗜血的热情,“你活不了的。”
“我没打算活着,你看,她不完美了,我也不纯洁了,我要跟她作伴了,哪有什么不好呢?倒是你,你看,你把我杀了,反正你也活不了了,可是没有人陪着你呀,你说是不是你?”她拿着她心爱的衣服半嗔半痴地说道,眼神迷离,最后她的目光还是温柔地落在她的那件视若生命的衣服上。
老妇人说道“你是个疯子,还是个该死的疯子。”
“你别这么说我好不好?你难道不是个疯子吗?不是个疯子你那么老了,你看,你的脸上都有那么多皱纹;你再瞧你的手上那皮肤都打褶子,你为什么还要煮茶啊?我当然知道了,衣服的事怎么能怪煮茶的人呢?可是她不完美了呀,就一定要有人为她的不完美付出代价,那个人难道应该是我吗?太可笑了,我那么珍惜她,那么爱她,绝对不可能是我。难道是我的仆人们吗?也不行,仆人们日日与我为伴,我若惩罚了她们,她们在暗地里加害我怎么办呢?只有你了。”阿拉蕾轻轻抚摸着那件衣服认真地说道,她说得极为认真,那认真的态度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爱怜。
可是此时的老妇人已经杀红了眼,阿拉蕾所有的话在她的眼里不过是为着活命而编出来骗她的。
外面已经灯影幢幢了,已经有兵戈相碰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她怕来不及。
所以阿拉蕾红着眼睛还在诉说着什么的时候,她从她的后面突然出手,一刀贯穿了她的前后胸。
在刀插入她的身体的时候,她的话停顿了一下,然后回头看着老妇人,突然露出灿若五月阳光般的妖媚的笑脸来。
她笑着说“真好,真好,要去陪她了,你要一起吗?”
说着说着,她的嘴角汩汩地流出血来,有一部分血流出来后瞬即凝固在她的嘴角,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更让人心疼。
老妇人忽然后悔了,她松了手,没有把刀拔出来。
她流泪了,“你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杀你?”
“因为我不想活了呀。”她笑着回答,然后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屋外人声鼎沸,她听见帝约在大声地问道“什么?是什么人竟敢闯入帝约王府来行凶?等我抓住了她一定不轻饶。”
屋内,老妇人看着阿拉蕾死了,她看着旁边的一面墙壁上画着一幅航海图,她突然明白了阿拉蕾的求死之心,她悲叹一声她不过是年岁空长,永远不如燕好,然后一头撞过去,血溅满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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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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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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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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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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