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轿子的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又扶了丰景一下。
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思考了一会儿,她还是把手缩了回来。然后大踏步地向前走。
她的这些变化都被身后的老头儿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看着她,说不上来是一种怎样的情愫。
来到景丰园的大厅里,四周装饰得犹如王宫一样,仆人们秩序井然地侯在厅外,厅内只往下了八个人伺候。
大厅里装饰着名贵的字画,厅角里放着八仙炉,炉子里香烟袅袅,一阵阵檀香的味道直扑入鼻,月尘本来心情郁闷,一闻到这沁人心脾的香味,忽然觉得神清气爽,内心透彻澄明,仿若从来没有生气过一样。她深知这是一种极为贵重的香料木才能有这样的效果,这种木香绝非一般富贵人家可见的,可恨她失去记忆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这种味道的来源来。
大厅的四周摆放着画着各种图案的屏风,每一面屏风都价值不扉,上面的绣线均为千年蚕丝所做,绣工更是不可多得。
厅子中间摆着议事桌,桌子是长方形的,最上方的座位上是空着的。月尘心想这应该是特意留给丰景的轮椅用的吧。
在厅子的窗户边上,低于窗台的位置上摆放着黄色的绣线菊,一朵一朵的,像线团一样开开熠熠生辉,不刺眼却又明亮无比。
看得月尘心情大好,月尘心下思忖道“不光是自己,怕是所有的人见了这雅致的陈设,心里的怒气就先消了一半吧。”www.xiumb.com
月尘还在四处观望着,早有仆人把一张用名贵黄花梨做成的椅子搬到议事桌的最上方,并有仆人来请她入座。
她客气地推辞道“这地方还是让给你们的丰大公子吧,我的确是找他要债来的,然而却绝不会喧宾夺主的。”
丰景此时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淡然的样子,说道“如果你一定要推辞的话,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今天回到景丰园里来实是为你的事而来。因为我亦不知你的前半生是在哪里,但是有一个人会知道,这个就是流沙尊长,我早早派人去叫他了,此时他应该在回来的路了吧,差不多也快到了。”
说着,他没有靠人搀扶,自己摇着轮椅坐到了议事桌前专门为他准备的位子。
“流沙尊长?是不是序光?”月尘问道。
“对啊,你与他应该是认识的,可是他从来不与我谈起你的事,所以只有找他找来才能帮你找到过去,找到回忆,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点救赎吧。”丰景无奈地说道。
那老头儿也插话道“如果过往都能够找回来的话,这只能说是一场误会,大家相识一场,况且你的走失以及随后所遭受的厄运也不能全怪他,他的出发点是善意的。这个世界上原谅永远比记恨快乐。”
月尘听了他的话,回过头狠狠地剽了他一眼。
她没有回他的话,毕竟当她莫名其妙地被抛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是他在等她醒来,以确保她的安全,不管他做这件事的目的为何,终究她是感激他的。
而她之所以迷失了自己的原因也是他告诉自己的,如果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那么现在的她还是如孩童一般懵懂无知,不知过去,不念将来。
“我不快乐。”她轻声说道,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所有的人说。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泪差点又下来了,那么多酸涩的过往如现实中正在发生的一般让她再一次感受到刻骨的痛。
正伤感之间,一阵风带着门的声音破空而来,序光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瘦弱的、疲惫不堪的她,他嘶哑着声音问道“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他一连重复了好几遍,脚步却纹丝不动。
她看着他的表情阴晴不定,似是相信又是怀疑。
她不知道自己与他有着怎样的过往,只记得自己从一场悠长的梦里醒来的时候,身边除了大黑狗便是他陪在自己身边了。
那年冬天的秋千,那些如杨絮般快乐得无边无际的日子里都有他,而他一向是沉默寡言的,默默地拉着她的手,她不记得了,不记得他们之间有过何种的情深意重了。
看着他风云突变的神色,她忽然感到心悸和害怕,她想洛川了,想起了那个同她一样痛苦不堪的男子,那样的柔弱,又那样的深情,想起了荷花风下她们唯一一次的热情相拥,而那一刹那的温暖足以让她渡过寒蝉凄切的日子了。
她忽然想掉头就走,可是她知道她走不了了。
面前的序光仍然是一副怀疑的样子,他吃惊地看着她,大张着嘴巴,却只有滚烫的泪水潸然而下。
屋子里的空气突然凝重起来,月尘忽然感到一阵后怕,她忽然自私地想不要再知道自己的过去了,她就这样跑开,就当自己的从前是一片空白,而她从此要忘记一切,等待着洛川有朝一日放弃一切与她一起山高水远地逍遥自在。
可是她知道她是一定有着过去的,她忽然痛恨起那个老头了,如果他不告诉她所有的发生的一切,那么她还是那么一个痛苦纠结的自己,然而不会心生恐惧。
她吓得发起抖来,脸也情不自禁地红了。
她记得她在秦家洼的时候那个农妇对媒婆的鄙夷之情,哪怕她死了,农妇还要唾弃她,只因为她做出了违背公序良俗的事情,或许没有刑律可以治裁她,然而她却被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
而她,是不是也会有不堪的过去?不管现在的自己是多么的光明正大,谁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何种模样呢?
她想到这里,身子愈发地抖得厉害了,再也没有刚开始那种盛气凌人的模样了。
她恨不得赶紧走开,她不敢与序光相认,不敢提起她与他在她的记忆里残存的那点美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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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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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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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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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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