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桃婆婆与我都不是一般的人,我们是要做大事的人。”
她摇摇头,“你们是做什么大事的,我不要管,也不想管,可是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对我?”
他又笑了,“你以为说服你出来很容易吗?桃婆婆在无岫山庄几十年就是为了这一日,怎么可以放过你?你太天真了。”
她忽然就心底澈明了,原来自己不过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那些深夜里的谈心,那些推心置腹的话语,不过是引导棋子进了圈套的铺垫而已。
她忽然就泄了气,再也不想反抗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她对自己说。
然后她恭顺地做了在无岫山庄里穷极她的大脑她也想像不出她会做了烟花女子。
可是现在的她,青代不在了,洛川又遥不可及,她像烟花一样寂寞,何不就灿烂一时呢?
她没有选择了。
她只有接受命运的安排。
初入飞凤楼的时候,她恨极了月琴,她恨她为何那个晚上她竟然如此听话?她不让她去告诉师父,她就果然不去。
她若是去了,师父如此疼爱自己,一定不会随随便便让自己私自跑出来的;她若是阻止她了,她的热情一定会消减下来的,这样她必不至于吃这么些苦。
可是一切都是在她的怨恨中,那一天月琴没有阻止她,也没有跑去告诉师父,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走在那深夜的寂静的山林中。
她竟然还送了她一程,那一程在此时的她看来,像是她看着她一步步地踏上黄泉的路,而她像个先知一样冷冷地看着她。
当她的情绪冷静下来的时候,她的理智又告诉她,月琴只是个孩子而已,她们三个,月琴最小,她懂什么呢?她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害怕,只知道调皮,只知道师姐要走了,她很难过,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怨恨她实在是没有理由。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找一个借口,她能承认是自己错了吗?爱一个人有错吗?为了爱奋不顾身有错吗?wWW.ΧìǔΜЬ.CǒΜ
她至死也不会说这是个错,所以她只能把错误的开始推到月琴的身上。
她爱的人没有错,她也没有错,有错的只能是月琴。
葛布没有错,因为一直以来他与桃婆婆处心积虑要干的事不就是把她装进来吗?她只是没有想到她一向谨小慎微,会因为一时的疏忽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拥有爱情,拥有洛川,可是她所做的一切,所遭受的一切不正是为了爱为了他吗?那么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苛责她?
想到这里,她忽然就豁然开朗了。
她就这样接受了命运这双大手的翻云覆雨。
那一天她在街上观察了哑女很久,她第一次看见这么丑陋的姑娘,嘴巴微微张开着,嘴角里间断地流出黄色的浓稠的液体来,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她稍微走近一点便闻到她的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腐臭的气味来。
她很想像其他人一样掩起鼻子来,可是她突然想到了如果师父、师姐、师妹们看到现在的自己会不会也掩起鼻子来?更重要的是如果洛川知道自己在飞凤楼倚门卖笑的话,会不会也会鄙视地走开?
嗨,她真是可怜。
她硬是忍着那难闻的气味,走上前,把一方手帕放进了她的手中。
她温柔地问她,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为会落魄至此。
哑女充耳不闻,眼睛紧闭,嘴唇微微颤抖。
太阳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此时他应该躲在云层背后,然而他却不听话地跳到了前面,炽热地灼烧着大地,也灼烧着形似木头人的哑女。
月心终究是不忍的,她与自己是何其的相似,自己是毫无选择,她一定也是,可是自己可以帮她走另一条路。
她想也没想,就这样把她带回了飞凤楼。
飞凤楼的姑娘们都是从飞凤楼的侧门进出的,哑女是从飞凤楼出去的姑娘,对于这个她自然是清楚的。
当她带着她走到飞凤楼的侧门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悲哀的表情来,她想说些什么,似乎是太阳灼干了她全身的津液,她张了张口,喉咙干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任凭她牵着她的手,向飞凤楼走去。
她听得到跟着月心的小厮一直在叫着“姑娘,你不能带她进飞凤楼,你这样,妈妈会骂我们的。姑娘,你停住。”
可是月心掌管不了自己的命运,她要救赎眼前这个姑娘。
她知道如果她得不到医治,她会死的。而她那么悲伤那么绝望地跌倒在人来人往的大街,说明她不愿意死。
人活着有活着的理由,死去有死去的道理,那么想活而不能好好活着也必须有她的苦衷。
她知道她一定像她一样有着可能终极一生都无法实现的愿望。
那一刻她知道了什么是同病相怜,什么是记得绿萝裙,处处怜芳草了。
那一刻她在她绝望而又倔强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
她长得可真丑。这是月心第一次见到哑女时的印象,她哪里会知道曾经的哑女也是飞凤楼最受欢迎的姑娘,她也曾巧笑倩兮,也曾顾盼生辉,也曾让万千富贵子弟拜倒在她的真丝裙下。而如今,只因为一场病,减了她的颜色,只因为内心里毫无期待,心如枯井,再也唱不出歌来,所以整个人一下子就枯槁了。
人一旦精神世界垮了,不修边幅了,哪里还分得出是天生丽质还是天生丑陋?
后来当月心给哑女拾掇得干干净净的时候,她不由地惊叹道“当初真的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个美人坯子。”
哑女扑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笑着笑着就流泪了。
后来还是底下的丫头老婆子们告诉月心,这哑女原来也是飞凤楼出了名的姑娘,奈何生了一场大病,老鸨仁慈,还让她带走了一床锦被,只是没想到她兜兜转转地又回到飞凤楼来。
会说话的会说这是哑女与飞凤楼的缘份,不会说话的就是一句哑女真是走了狗屎运,从飞凤楼出去的姑娘哪有资格再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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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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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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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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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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