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尘静静地伏在屋脊上,她在等,等那个老花匠,她总觉得景丰园花圃里藏着古怪,可是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她不知道丰景与她有什么关系,但是那个老花匠,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一定是个好人。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她一定要找到花圃里的秘密,也一定要找到那天在洛川的王府门前被丰景劫走的老乞丐。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老乞丐一定与司马真的戒指有关。
夜真静,巡夜的人一批又一批的来来回回地走着,她躲在树上,树上的蚊虫很少,少得她都以为这不是一棵树,而是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
她记得在秦家洼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去山上采药,那里的虫子真是多,总是扑天盖地地向她袭来,而现在她依然待在树叶浓密的桉树上,可是一只虫子也没有。
四周静极了。
月亮像一盏明灯,静静地高悬在九天之上。
树影婆娑影影绰绰,犹如梦幻一般。她有片刻的恍惚,仿佛这样美的月色,这样宁静的天空与大地,这才是人间,这才是生活,她忽然感动得热泪盈眶。
充满烟火气息的人间才是她对生活最大的渴求啊,而她只能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之中。
她抹了一把眼泪,强压住内心的心酸,一个挫身而下。
她直入花圃。
已是下弦月了,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她潜进花圃里,花香本来就很醉人,可是配着酒香的花香就更是与众不同了。
那味道甜酥酥的,像春天里榆钱的叶一样,甜丝丝的。
她站在万花丛中,寻着酒的香气过去。
一个老头穿着狐皮大衣,手里拿着酒瓶子,仰卧在一些残枝败叶之上,呼呼大睡。
她走过去,她的披风拖在花径上,让那些不小心落在地上的叶子“哗啦啦”地作响。
不知道是人老了瞌睡睡得很轻浅还是老花匠并没有真正地入睡,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痴痴地问道“是你么?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活过来了?”
他伸出手,向月尘摸去,他的手伸到半空中,顿了一顿,他疑惑不解地问道“不对,不对,我一定是做做梦,不会是你的,不会的,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很久了。”
他喃喃地说着,又垂下了眼皮,看着眼前身着黑披风的人,那熟悉的身影,会不会是他?
他咂了咂嘴唇,自言自语地说道“不会是她的,不会的,一定是我喝多,看错了。”
说完,他又向后倒去,躺在那里呼呼大睡起来。
月尘好奇地绕着他走了一圈又一圈,她仔仔细细地看着他,未了,伸出手掐了一朵在黑夜里也开得红艳艳的花,她连枝带叶地把花拿在手里,伸着去戳老花匠的鼻孔。
老花匠半睁着眼,等他看清楚是一朵花在戳他的时候,他一骨碌爬了起来。
等他看清是一个蒙面的人把一朵花拿在手里戳他的时候,他立时就跪了下来。
“完了,完了,这是唯一一株的血海棠,是公子日日都要来看的花儿啊,你怎么可以把这朵花摘了下来?”他跪在地上哭诉道,“你这样,我怎么办啊?”
“一株花,有那么重要吗?”月尘站在那里望着心生绝望的老人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株花花了公子多少心血呢?这株血海棠只开了这一枝,就这一枝,我连睡觉都要守着它的,然而被你折了。这可怎么办是好?”老人兀自抹着泪。
月尘却不再接着他花的话题往下问了,她问道“刚才你说我像你的一个故人,那个故人是谁?”
她站在那里,披风曳地,显得清冷孤傲。
老花匠看着她,擦了擦眼泪,说道“你很像我年轻时候的一位故人,身形很像,此时细细看来,却只是有那么几分神似。许是我人老了,常常爱回忆年轻时候的种种,所以才有了彼时的幻觉。是老朽一时糊涂。”
“是么?”月尘缓缓地揭下自己的面纱,她没有脸,只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老人。
花圃里的烛火似乎更亮了些。
老花匠看着她,瞪大了眼睛。
然后他嚎叫着扭头就跑。
没有脸的人,只有眼睛的人,他第一次见到。
他刚刚张开嘴想要大叫的时候,月尘像影子一样飘然而至,只轻轻一点,他便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站在那里,动也不能动,更别说发出半点声音了。
月尘端起花圃里的烛台,用烛台照着他的脸,轻声问道“你别叫,也别害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说我像你的故人,对吗?肯定有几分像的,对不对?”琇書網
老花匠听了她的话,拼命地摇着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月尘苦笑了一下,说道“你别觉得我可怕,我原本不是这样子的,我原本是我原本的样子,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然后我再也不是我了,可是我也不记得我了,所以我想如果你对我感觉很熟悉的话,你应该知道从前的我是什么样子,从前的我又是谁。”
她把话说完,又轻轻一点,老花匠的嘴终于能动了,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说道“你来这里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么?”
“不,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恰好你嘴里说出了我本来不知道的话而已。”月尘慢悠悠地说道。
“不,她应该已经死了,绝不会是你现在的这副模样,还有啊,这花圃里晚上是没有人来的,可是你是怎样进得景丰园来的?”老花匠好奇地问道。
“不管她是死还是活,你都要告诉我,她是谁。”月尘生气地问道,对于老花匠顾左右而言他的说话她非常不满意。
“她是我的老婆,她死了,是我对不起她,活该我鳏寡孤独。”说完,老花匠的身子又矮了下去。
“怎么死的?”
“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死了。”老花匠双目失神地回道。
“好,那我问你,景丰园的地牢在哪里?”月尘抽出袖中的匕首,匕首闪着寒光架在他的脖子上,如冬天的冰柱一样,直冷得他的肌肤打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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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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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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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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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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