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一样,在月尘眼角的余光里,她看见张春花的脸颊里流下了两行清泪。
她惊诧之至,一道大网从天而降。
她就像包裹的粽子一样被裹进层层的绳索之中。
空间狭小,她动弹不得。
一辆铺着油毡布的马车,又是车辚辚马萧萧,车轱辘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碾出了一道道斜斜的印迹来。
而月尘在一阵紧似一阵的香气中,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身处破烂的柴房之中,没有秦二狗,也没有张春花。
她挣扎着起来,自己身上的衣服已成片缕。
面纱不见了,披风没有了。
她惊惶之下,差点叫出声来,突然她想起了,她是无脸人,谁也不认识她,谁也不知道她真正的模样,没有面纱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站直了身子,拍拍身上的尘土,昂然地走了出去。
反正这世上没有认识我的人,除了死去的司马真,谁是真心待我的人呢?
张春花啊张春花,她想起这个名字心都在滴血。www.xiumb.com
哪怕她同样清楚地看见那两行清泪,鳄鱼的眼泪也一样是泪水不是吗?
“你往哪里跑?还不去给我干活,丑八怪。”
一个老媪大声呵斥道。
她被人叫作丑八怪,可她一点也不生气,有什么好气的呢?已经这样子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谁认识自己了,再也没有人认得自己了。
她忽然有一些悲哀,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她最终只是低下了头,卑微地问道“要做些什么活呢?”
老媪一看她的脸,除了她的眼睛,整个脸上就是一张白纸一样糊在脸上。
老媪本来端着一个盆,盆里还有半盆清水。
乍一看这样的怪模样,她吓得扔了盆“嗷”地惨叫一声就跑了,那个陶瓷的瓶并着那半盆水,“咣当”一声撒在了地上。
清晨,阳光细细碎碎地照耀着那打湿的泥土,似笑非笑,这可笑的人世间。
月尘走过去,弯下腰,捡起那只被扔在地上的盆。
她喃喃自语道“谁不是那被扔下的盆呢?”
她把盆端端正正地放在地上。
抬眼看了一下前方,前面楼台亭榭、雕梁画栋,偶尔还有阵阵小桥流水的声音飘进耳来,古筝的声音若有若无,可是这一切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纵身一跃,闪身进了一间屋子里。
里面有一个大大的梳妆台,有着胭脂水粉,有着五彩缤纷的绫罗绸绸缎。
她随手拿起一件,丝绸顺滑地没过她的掌心。
“真好看啊。”她赞叹了一声,把那件漂亮的衣服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了一下,然后泪流满面的放下。
这些好看的衣服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蛾黄、翠绿、鲜红等等,穿在自己身上那就是笑话一场。
最后,她翻遍了衣橱,才找到了一件灰黑色的披风。
就这样,她再一次把自己湮没在黑色的包裹之中。
只有一双灵秀的眼睛在告诉这个世界,她还是活着的,有灵魂,有生气。
她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久久地凝视着自己。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把我弄来这里却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她轻叹了一声,看起来这里的人真是富有啊,衣橱里塞满了价格昂贵的衣服,那些胭脂水粉更是多得不可胜数。还有各种小画意,古玩、字画,这间小小的卧室里,连牙床看起来都那么高贵。
或许这才是尘世吧,而她,已然活得不像个世间的人了。
是人?是鬼?
她最后回望了一眼迄今为止她在这个世间上看到的最好的卧室,转身离开。
一个衣着绮丽的女子站在她的面前。
像猫儿一样,毫无声息,又或许她沉醉于自己的悲伤之中,根本无暇去注意周围的动静。
女子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盯着她。
她的眉如月牙儿般,眼睛亮晶晶的。
脸儿如水晶一样闪耀着动人的光辉。
“你是谁?来我房里做什么?”对方的声音真好听啊。
她只是呆立着看着对方,一边为她的美震憾着,一边为自己的形象自惭形秽着。
“我不会为难你的,说吧,你来我房里做什么?是谁让你来的?”对方一边说一边快如闪电般的出手,一把短小的匕首搁在她的脖子上。
她恍若回魂一般,才知道自己是真实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
她这才说道“因为没有衣服穿,所以随便找个房间借衣服穿。”
“你的声音我听着耳熟,你认识我?”她问道。
“不认识。”月尘干脆利落地回道。
“不对,你一定认识我,不然你到我的房里做什么?”她执拗地问道。
“你看看我身上穿的衣服,可是你的?我脸上的面纱可是你的?”月尘回道。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说道“的确是我的,可是我怎么能知道这不是你故意拿来骗我的呢?”
“如果我心怀不良的话,你早死了。”月尘的声音冷了起来,那副漂亮的面孔也不能让她再有耐心解释下去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对方毫不死心。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月尘的眼神跟她的声音一样,冷了起来。
“好吧。”对方松了口气,把匕首拿了下来。
转身,她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递到唇边,想了想,又倒了一杯茶,递给月尘。
“我不会喝的。”月尘拒绝了。
“我不会在茶里下毒的。”她戏谑地说道。
“不渴。”
“那,你这是要走了吗?”
“是的。”
“你总归是借了我的衣服穿,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你的屋子很漂亮。”
“是吗?可是这间漂亮的屋子里却住着人世间最大的痛苦。”女子悠悠地说道。
“这世上,漂亮与美丽大抵都是相同的,唯有痛苦,各有各的不同。”月尘回道。
“看来,你也是历经磨难。我想看一看你的脸好吗?”对方恳求道。
“为什么?”
“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很像,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可是我的那位故人怎么会不认得我呢?”说着说着,对方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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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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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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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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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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