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不想让她的母亲看到她现在的这幅样子,她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里怕得要死,她同情母亲的命运,当然她一点也不痛恨她的大娘。她太清楚了,这个世界上有天上的飞鸟,就有水中的游鱼地上的走兽,就像太阳走了来了月亮一样自然。
可是她也要这样悲剧的命运吗?为什么大奶奶的女儿她的亲姐姐可以嫁给世家弟子,可以找到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为什么同是张家的女儿,不过是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境遇却如此的天差地别?
她捂在被子里悄没声息地流着眼泪,如果人生注定是被安排好的,她可不可以放弃?
她流着眼泪问着自己,她想等明天,对,就明天,她要去找月尘问个清楚明白,如果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既定的,是神安排好的,那么她要请她这尊神帮帮她,她不想要她这样的命运,她不想,她也想找到一个相貌堂堂的少年郎。
她想一会儿哭一会儿,丫鬟来叫她吃饭的时候,她也闷着头说已经睡了。她是真的不想起床,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母亲。
想来想去,只有自己亲自去问一问眼前的“神”才能明了自己的宿命。如果上天真的对她如此残忍,她宁愿像街头说书人那样用贞妇烈女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既然命运是既定的,那么娘亲的命也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了,她的存在与否已经不重要了,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神的游戏,所有的人不过是神的棋子,她不愿意再去做那一枚被牺牲掉的棋子罢了。
与其卑微地活着,与其屈辱地活着,不如自己了结自己,不过一枚棋子,人生这场游戏她不玩了,她退出,退出总是可以的吧?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可是她可以结果自己。
远远地传来外面打更的声音,更声悠悠远远地传来,当、当、当地响了三下,已经三更天了,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自己在心中幻想着明天与神医的对话,她想了无数遍她的开场白。
比如“你是神吗?”
“你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命运?”
“你们神都是瞎子吗?为什么我的母亲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为什么我要嫁给秦二狗?你们神为什么要帮着秦二狗?”
“就算秦二狗良田千顷,金山银山,我都不要。”
“可不可以给我改个命呢?我不要,我不要嫁给秦二狗,我想要找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想到最后一句话,她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了,她喃喃重复道“我想要找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少年郎,少年郎……”
她就这样呢喃着睡去了,眼角挂着泪痕,心里放着不甘,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如果已成定居,唯有以死来报自己的青春年华了。
死是一件可怕的事吗?事是不是就像睡着了一样,不过是睡着了会再次醒来,而死是永久的睡着,再也不会醒来。能够毫无知觉地睡去,是不是人生中最为痛快的事呢?
短短十几年的青春不过是活给别人看的,只有自己才知道庶出的苦与酸楚,样样都要受歧视,样样都要被算计,就算明知道被算计,还不得不承受着那些委屈。所以自小她就用大大咧咧的外表来武装着自己,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满不在乎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多么脆弱的心。
她终于睡着,月亮静静地挂在中天之上。
梦中,她披着大红的红盖头,身上穿着血红色的衣服,对,那衣服就是血红色的,一点也不美丽,一点也不像姐姐出嫁的时候那样喜庆,反倒透露一股血腥的气味。
她知道红盖头之下,她在无助地流着眼泪,她在哭,哭她改变不了的命运。
花竹的声音一声响过一声,那些平时她熟悉的孩子们像是看热闹又像是嘲笑似的,对着她喊道“新娘子,盖被子,半截屁股露外头。”
一阵又一阵,她一点也不羞层,她自己也看不懂自己的内心,她坐在轿子里,静静地享受着轿子一摇一晃带给她的片刻的安静。
她像一尊神一样坐在八人抬的大轿里,周围是欢呼的人群,只有她,心里冷静得可怕。
她在梦里对着自己叫道“不要啊不要,不要。”
她心里似乎清楚又似乎是毫无知觉的,直到她掀开轿帘,旁边立即有人喝住她叫道“新娘子不能自己掀开轿帘的,快放下来。”
她刚想发火,扭头一看,却是自己的亲娘,她把到嘴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但是她固执地跳下轿子,“扑通”一声跪在她娘的脚下,她抱着她的腿哭得肝肠寸断,哭得不能自己,她想开口说些什么来着,可是就是张不开嘴。Χiυmъ.cοΜ
她的娘掰开她的手,硬要把她往轿子里塞,她死死地抱住她的腿,像生离死别一样,决不撒手。
突然秦二狗来了,他也穿着大红色的衣服,他的红色比她身上的红色更加耀眼,她欣然看到从他的身上滚滚而下的是血水,然而他还是骑在高头大马上,他的血水染得那匹高头大马的毛色也显得很红。
她奇怪地看着这一切,就是这一瞬间,她娘掰开了她的手,她情不自禁地向后倒去。盖着大红绸子的轿子不见了,她的身后是一汪水波不兴的池塘,她就那样被她自己的亲娘推进了池塘里,她看着那一池的水,突然觉得心里无比的清澈透明。
解脱了,一切都结束了,霎时间那些喇叭声,那些欢呼声,还有小孩子那些稚气未脱的歌谣都不见了,只有她自己呢喃道“新娘子,盖被子,半截屁股露外头。”
她直直地坠了下去,坠进悠长的梦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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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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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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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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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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