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真是自由自在啊,在毫无痕迹的水里游来游去,游过之后,便再也没有它们的身影,所有的欢笑所有的哀伤所有的过往,统统融化在水里了。
谁也不会记得,谁也不会拿你曾经游过的轨迹来决定你的未来,不是吗?
陈丫蹲在河岸边,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在平静如镜的河面上。
那泪水轻轻地滑入水中,便不见了痕迹,要是人也能这样多好,没有过往,只有现在和明天。
可她知道不可能。
只有鱼儿才可以,因为水是那么的宽广那么的包容,游过了就是游过了,你看连滴落的泪水,一刹那便无影无踪,连涟漪都不曾留下。
午后的天空真是美丽啊,天空像蓝丝绒一样湛蓝湛蓝的,没有知了的叫声,是入秋了吗?
偶尔有几只水鸟从宽广的河面“嗖”地一下飞走了。
她抬头看着鸟儿再看看天空,如果能像鸟儿一样也好啊,多么自由自在,不用解释,没有误会,飞错了方向重新再来,天空不会记下那些不美好的痕迹。当然,再美好的轨迹,天空也不会留存,可是鸟儿有记忆啊,美好可以留存在记忆中。
而所有的不好的,就让它像烟一样随风消散吧。
陈丫站起来,想起死去的两个同伴,想起赤燕温暖的手心,想起仙女姐姐无奈的脸庞。
“我这么着急回来是为什么?”她泪流满面,一颗颗眼泪像珠子一样顺着她年轻的稚嫩的脸庞,轻轻地滑落。
啊,起风了,河水轻轻地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激起的水花不小心打湿了她的衣裳。
她蹲下来,轻轻地把水拧干。
然后她撩起自己漂亮的裙子,脱掉鞋袜,打着赤脚,把雪白雪白的脚丫子放进了冰凉冰凉的河水中。
河水真凉啊,从脚底一直凉到心底。
她踩着蛾卵石,滑滑的触着脚底,她向着陈河的深处走去。
水渐渐地没过她的膝盖,渐渐地没过她的颈部,渐渐地,平静的河面只剩下了一缕长长黑发随着漾起的波浪一上一下飘荡着。琇書網
河岸边放着她绣着凤凰的红色小鞋子,静静地停驻在河边等着她的主人的归来。
可是她的主人,永远也不会归来了。
月尘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们正带着沼泽地的人要去解救娈童花桥里的所有被掳去的姑娘,只要不愿待在娈童花桥的人,她们要统统带到沼泽地来。
沼泽地地广人稀,序光说把那些可怜的女子放在沼泽地里供养她们,让她们择好人家而嫁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所以她匆匆地回到了沼泽地,再次路过陈河村的时候,赤燕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直跳,那一刻她无比想念那个虽然略自私但是一心想回家的陈丫,她走到月尘身边问道“仙女姐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陈丫?我不知道为什么,离陈河村越近,我的心越是不安稳。”
她说着都要掉下泪来,或许因为她与陈丫有着相似的经历吧。
月尘不解地问道“她回到了家里,又有了银子,一家人其乐融融,我们何必要去打扰她呢?”
“正是因为不放心才要去看一看,仙女姐姐,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可是谁会知道我无家可归的原因呢?所以我就是想去看看回到家的陈丫过得好不好。”
“好,我跟你一起去吧。”月尘与赤燕拍马向陈河村骑去。
到了村口,还是那座熟悉的小河,还是那熟悉的道路。
只是路上走满了戴白帽的人,还有唢呐的哀鸣。
“这是怎么回事?”赤燕拉住一个人问道。
“哎,晦气,晦气呀。陈家的丫头不知道在外面造了什么孽,这不,刚刚回来又淹死在这陈河里了。你说这以后谁还敢三更半夜在陈河里打鱼啊?”那人一边回答一边埋怨道,“这姑娘真是,自己下贱,还害得大家都对这河发怵。”
“你说什么、你说这是陈丫淹死了?”赤燕扯着他的袖子失神地问道。
“是的啊,我难道骗你吗?”那人不满地说道。
“是吗?陈丫。”赤燕失魂落魄地走到抬着小小棺椁的地方去,她挡在棺木前头。
有人过来推她“你干什么?哪有和死人争的?快让开。”
她充耳不闻,机械地说道“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就看一眼。”
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说道“看什么看?造孽哟,被水泡得都没有人形了。放在棺材里也是七零八落的,怎么能够看呢?”
“怎么会这样?”她痛苦地问道。
“哎,她自己掉到河里去的,一时半会没有发现,被河里的大鱼吃了,哎,那叫一个惨啊。”那女人又说道。
“陈丫陈丫,你怎么不等呢?再等等我就来了啊。”她无声地抽泣道。
月尘心里也十分难受,可是她毫无办法。
她看着呆滞的赤燕,轻轻地伸手要拉她走。
谁知赤燕大力地将她甩开。
她对她怒目相向“你只记得找你的师妹月琴,可是你想过陈丫有多苦吗?你不肯多等她一会。如果那天我们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她不开心出来了,我们带上她一起走,多好啊。可是现在,你看,你看,她就睡在那小小的棺椁里,还被鱼吃了一半。你的心怎么那么狠哪?”
序光跑了过来,拉开她,恼怒地说道“这些事怎么能算到月尘的头上呢?月尘把她送回了家,还要怎么样呢?你真是胡言乱语。”
说完他抱起不知所措的月尘,大声叫道“来人哪,把赤燕小姐拉走。”
有沼泽地的人过来把赤燕拖走,可是赤燕并不死心,她哪怕奄奄一息也要说,也要让月尘背负上良心的债。
她大声骂道“我叫你仙女姐姐,是因为你会救人,可是你怎么偏偏对陈丫如此残忍呢?她才十岁啊,人生刚刚开始,可是现在她死了,就死在这冰冷的河水里。就因为你不愿意再多等一会,你掐断了她救生的路。”
她哭得不能自己。
序光伸手捂住月尘的耳朵,安慰道“这事不怪你仙女姐姐,谁想把她送回家还给一锭银子,竟然换来这个结局呢?谁也不愿意看到这样,我们救她出来也是千辛万苦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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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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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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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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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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